凤姐坐车从荣国府到宁国府,尤氏迎了出来,寒暄过后,便去了天香楼,待得见到秦可卿,凤姐忍不住吃了一惊,“这才几年?好好的人儿,怎么竟瘦成这样了?”
“婶子来了,怎么不先说一声,我好去迎婶子。”
秦可卿挣扎着意欲起身,被凤姐按住。
尤氏素知她们情分好,便借故有事,避了出去。
凤姐看着秦可卿憔悴的面容,道:“你这么个病人,一天还要起来七八次换衣裳见客不成?便是没病,也弄出一身的症候来。
请的是什么太医?好生吃两剂药,没有不好的时候。”
秦可卿道:“有劳婶子记挂,今儿林姑娘还打人送了许多药,不想婶子也来了。
只是我这病,怕是不能好了。
不管是什么名医,什么神药,便是治得好病,也治不得命。”
说到伤心处,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凤姐几年不在家中,不知秦可卿素日遭遇何事,只得低声劝道:“你说这些丧气话作甚?没的让我听了心酸。
你好好听太医的话,吃上好的药,咱们家再不济,还怕你日日吃人参不成?只要能好,人参算什么?”
秦可卿叹道:“这些日子,人参不知吃了多少,只是不见好。
倒是神武将军的公子请了个张友士张太医来,我吃他的药倒好些。”
凤姐听了笑道:“既这么着,明儿就单叫他来给你诊脉。”
秦可卿却不如此认为,她抬头看着凤姐神采飞扬的模样儿,心里暗暗羡慕,同时又有几分钦佩,岔开道:“婶子什么时候进京的?今儿回府,可有人为难婶子?”
虽然分别了几年没有来往,但是凤姐与秦可卿好得不得了,闻言嗤笑一声,道:“我早几日就到了,安置好了才过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你说有人为难我?谁为难我?好容易有了如今的好日子,我可不许别人为难了我去!”
秦可卿笑道:“虽说婶子称心如意了,到底怕有人说婶子的不是。”
凤姐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不是?只因没留在老宅子里伺候人?为了那些子规矩,便宜你二叔身边的丫头们?当我是傻子不成?”
秦可卿吃吃一笑,同时咳嗽了起来。
凤姐忙端茶给她润喉。
秦可卿就着茶杯喝了两口,连连道谢,柔声道:“人常说婶子是脂粉队里的英豪,果然如此,就是男人,百个也不如婶子一个。
可恨咱们娘儿俩那么好,竟几年不得相见,好容易见面了,偏我又病了,只怕过了病气给婶子。”
凤姐心有戚戚焉,道:“我已听说了,你兄弟年轻不懂事,你恼他做什么?有这份生气的工夫,不如请个好先生给他,教导他知些世事,别跟家学里那些人学坏了。”
提到兄弟,秦可卿不觉红了眼眶儿,道:“我哪里知道家学里是那样的风气?若是早知道,万万不敢送他去读书,倒跟人打起架来,头上起了一层油皮,心疼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亏得我那老父亲还说学里的先生乃是当代大儒,不曾想学业没有长进,白学了一身坏习气。
我知道后,想到原是宝叔的好意,又不敢跟我父亲说,眼泪只得咽在肚子里。”
凤姐皱了皱眉,她进门不久贾琏便外放,虽说自幼极疼宝玉,倒不似原著中那样对他如珠如宝,故此开口道:“你糊涂了,你兄弟的前程哪里经得起耽误?宝玉为人虽好,到底不喜读书,自己淘气还来不及,你倒放心你兄弟跟他!”
秦可卿面露苦笑,宝玉乃是贾家第一得宠之人,她本想讨宝玉的欢喜,哪知他竟和秦钟一见投机,本想他们读书上进,谁知反惹事故,丢了颜面。
“我想送他回家去,只怕宝叔不肯放行。”
当初娘家东拼西凑了二十四两银子,秦业带他拜了贾代儒,若是知道他淘气,不知如何恼呢!
凤姐叹息道:“我倒忘了宝玉的性子。”
不止宝玉不肯,便是秦钟现今与宝玉相契,也舍不得回去。
他虽知秦可卿病了,还来看过两回,但见府里人人为秦可卿病情奔波,便放心不管了。
秦可卿又急又痛,兼之牵出一桩旧事,病情愈重了。
凤姐去荣国府请安,当日即回,并不曾住下,只是她与秦可卿交好,三不五时仍过来探望,即便因与同僚诰命敕命应酬交际不得空,亦打下人送补品过来。
秦可卿得她开解,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阖府上下人等见了,都十分欢喜,贾珍更是日日亲自询问太医关于她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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