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柔两辈子的八字大概都有点问题,运气从来都不好,每次人生重大关头都会遇上幺蛾子,从来不知道一帆风顺是种什么体验。
她的命运就像个喜欢恶作剧的顽童,隔三岔五就要给她来个惊喜,她已经习以为常,听了贾九郎这番话神色仍旧很平静。
贾九郎以为她吓傻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七郎,你不要紧罢”
蔺知柔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没事,这是没法子的事,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
贾九郎也安慰她“说不定是我小人之心。”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的神情却透露了截然相反的心思,柳棠其人他见过,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何况柳十四郎那时候和他结下的梁子还不小。
不过他与柳云卿素不相识,这些事由他说不合适,贾九郎虽然性子跳脱,为人豁达,但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并非不谙世事。
他把蔺七郎当朋友,一路上看他如何下苦功,此时也替他难过,一下子没了逛市坊的兴致,剩下半包糖莲子也吃不下去了,包好揣进了袖子里。
倒是蔺知柔没事人似的“你知道这权知贡举的薛舍人,推重的是哪一路文风么”
贾九郎先前还以为这小孩故作镇定,此时才知道他是真的在转眼之间整理好了心绪,不为既成定局之事而懊恼,如此沉心静气,恐怕连成年人也难以企及。
他想了想道“薛舍人和柳中丞都以骈俪见长,看重声律词藻,与刘侍郎可谓背道而驰。”
蔺知柔略假思索便道“我们措手不及,旁人亦是如此,不必过虑。”
所有人都没想到主试会在最后关头换人,备考时都卯足了劲投刘侍郎所好,往两汉的雄浑质朴上靠,眼下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家都是一样手足无措。
蔺知柔本来也没有形成自己的文风,汉魏和六朝的文都背了不少,趁这段时间多做几篇赋练练手感就是了。
而功夫和学问之外的事情,她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两人在逛了几家书肆,挑了一些骈俪大家的文集,然后骑着驴往长寿坊去了。
长寿坊广四百五十步,地处长安城西南,距离西市只隔了一坊的距离。
延兴寺在长寿坊的南边,始建于隋代,是西京名刹之一。
两人到山门前停下,只见寺中香烟缭绕,一座五层佛塔矗立在庭中,后面是雄伟的佛殿,殿前左右各有一座八角石经幢。
有知客僧出门相迎,蔺知柔道明来意,知客僧道“白檀越前几日已知会过小僧,两位请随我来。”
知客僧先带他们把驴牵好,然后领着他们沿回廊一连穿过三个相连的佛院,经过僧房,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落,对两人行个合十礼“两位檀越,白檀越就居于此处。”
白稚川听见动静已经迎了出来,他昨夜在平康坊以诗酒会友,天亮坊门开了才回来补觉,宿醉未消,眼圈青,脸颊却透出不正常的红晕,蔺知柔暗暗觉得他这次的进士举又悬了。
白稚川长着张周正的脸,在蒋山别墅时也没有机会供他挥,蔺知柔一直以为白世叔是个老实巴交的正经人,在长安重逢方知人不可貌相。
白稚川不知道自己在世侄心目中的正人君子形象轰然崩塌,笑眯眯地招呼两个孩子进门,对于贾九郎这个添头,白稚川毫不介意,贾九郎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盛情邀请他住下了“反正还有间空屋,我时常出门,你们俩刚好作伴。”
他一边说,一边折回屋中,拿出一缗铜钱,让知客僧去外头酒楼里办些好酒好菜。
蔺知柔知他手头也不宽裕,可一来就提钱,又显得生分。
正踟蹰间,白稚川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钱财之事你不必担心,你师父早作了安排,你且安心在这儿住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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