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元阆在朝中颇有贤名,再加上太子病弱,他又是皇贵妃所出,此次收复白城立有军功,照料唐家忠烈遗孤,得人称颂,如今在朝中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
此刻他却独坐书房,孤灯之下怔怔盯着书案之上摊开的一幅画像出神。
一个时辰之前,阿莲来报,说是唐小姐午睡做了个噩梦,梦见父兄惨死,醒来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来,请他过去看看。
元阆过去之时,唐小姐泪水涟涟向他诉说着自己的孤弱无依,对父兄的思念之情,他向来谦和有礼,安慰起小娘子也不改温柔本色“姑娘安心在府里住着,就当是回到了自己家中,若有仆人有怠慢之处,让阿莲来回本王,本王必重惩知道姑娘思念父兄,待姑娘大好了,本王陪姑娘去报国寺一趟吧,京里许多人家都在报国寺供了长明灯,为亡者祈福。”
“本王知道姑娘伤心,可总也要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不能让英烈忠魂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眠吧听说唐元帅极疼姑娘,想来他也盼着姑娘往后的日子能够康泰顺遂,姑娘千万别再多思多虑,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
尊贵英俊的男子,柔声细语哄着她,每日的平安脉从来没断过,听说她胸闷,府里的大夫也随时备着,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把脉,当着他的面连大气也不敢出,只道“姑娘多思多虑,伤神多梦,时间久了有恐亏损根本。”
她半靠在阿莲怀里,半边帕子都打湿了,只一径的流泪哽咽“若不是殿下怜惜,我恐怕早就埋进了土里。
我也想报答殿下的恩情,想着快快好起来,就是身子不争气,半点不由人”
二皇子款款许愿,其体贴入微之处多有男人不及“姑娘是性情中人,思念父兄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自责,待到春暖花开,总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本王带你去踏青赏花”
“只盼着我能等到那一日”
元阆随大夫出门去换药方,边走边商量“只要能让唐姑娘的身子尽快好起来,不拘何种药材,哪怕人参灵芝,或是雪莲燕窝,再贵的药材,凭是府里没有,本王去宫里也要为唐姑娘求了来,让她尽快好起来”
大夫说“殿下不必着急,唐姑娘是心有郁结,也非一日,来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只是她这多思多虑的性子”
阿莲送到门口,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连议论唐姑娘病情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方才转回内室,眸中全是喜意“恭喜小姐二殿下对小姐上心的很,姑娘若是再哭几回,说不定这婚事就成了”
半靠在床头弱质纤纤的少女总算停止了哭泣,使唤她“赶紧帮我投个帕子敷敷脸,再哭下去,说不定我还没有嫁给二殿下,眼睛先哭瞎了”
赫然正是唐莺,偏将唐舒的女儿。
当日唐舒战死,她前往大帅府向唐莺求助,被唐瑛及唐府众人护送出城。
后来唐瑛回城寻父,唐家众人留下断后,等到她们被出城的流民挟裹着逃出白城,才现只余她二人搀扶逃命。
得到白城收复的消息,二人回到白城,却现唐府门口戒备森严,见有人靠近,便喝问二人身份来历。
阿莲当时说“这位是唐姑娘。”
她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守卫已然色变,连态度也客气不少“二位稍等,我等这就回禀殿下。”
再然后,她们便见到了二皇子殿下。
风姿卓越的皇子亲自出府来迎,见到唐莺还扭头往她身后望去,不见旁人,只余身边扶着她的阿莲,这才迟疑道“你是唐姑娘”
没有人察觉到那一刻他的诧异,只当他想要确认眼前女子的身份而已。
唐家众仆都已为国尽忠,偌大的府里竟然寻不出一个活着的仆人来证实眼前女子的身份。
唐莺的脚在逃难的时候磨破了皮,此刻被阿莲搀扶着,蓬头垢面,说不出的狼狈,见到眼前尊贵宛如神袛的男子唯有点点头,阿莲在旁作证“是唐姑娘。”
一众幕僚与随同出征的下属们都闻风而来,二皇子语声之中是无尽的自责与懊悔“都怪本王来迟,才让唐元帅为国捐躯,唐姑娘遭此劫难。”
众人纷纷安慰元阆“白城未曾守住,怎是殿下的错殿下一路不眠不休才收复白城,解救这一城百姓于水火,怎能因唐大帅父子战亡而自责现在寻到唐小姐,多加照拂便是。”
元阆满面愧疚向她深施一礼,哑声说“总之都是本王的错”
唐莺眼睁睁看着俊美温雅的皇子为她折腰,几乎手足无措,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却忽然说不出口。
她想说我不是唐大帅的女儿唐瑛小姐,我只是偏将唐舒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