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吃了哑巴亏,心里明白总是梁遇在捣鬼,但面上不好得罪,唯有勉强支应:“这两日受了风寒,已经在吃药了,没什么要紧的,多谢梁掌印关心。”
梁遇微颔,“大节下的,还是要多保重身子。”
顿了顿道,“其实太后娘娘这脾气,辅大人知道,咱家也知道。
我们做奴才的,原不是个人儿,挨打受罚都是寻常。
今儿娘娘拿住了皇上跟前女官现开,只因那女官和咱家沾了亲,罚得险些丢了性命,您瞧瞧,这冤向谁伸去?说句实心的,皇上立后这事儿,咱家只管预备大礼,连话都没传过一句,如今出了差池这么挤兑人,像是不应当啊。
辅大人,也不知怎么的,娘娘的性情还不如前两年。
如今是忘性儿大了,想一出是一出,记前不记后,要伺候得她舒心,实在难得很。”
张恒也有同感,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世上真有人能学别人声气儿,学得那么纹丝不走样。
如今太后把这个罪过怪在他身上,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张恒叹了口气,这口气打从肺底里呼出来,呼得十分彻底,“梁掌印,差事难办啊,想是太后娘娘改了主意,又没法子转圜,心里不称意吧。”
梁遇也陪着叹气,“辅听咱家一句劝,皇上眼看要大婚,要亲政,到底江山社稷还是要看皇上的。
太后的话不是不听,只是听前须掂量,依咱家的意思,往后内阁还是以前朝为重,后宫的琐碎有咱们司礼监承办,如此也不至于让朝廷股肱大材小用,辅大人说是不是?”
梁遇虽打着他的算盘,但有句话说对了,江山社稷往后还得以皇帝为重。
大邺朝不是没有过掌权的太后,但先头武烈皇后是跟着打过江山的,手上一干重臣对她心服口服。
哪像本朝太后,一张纸上就画个鼻子,光剩脸大了,骂起当朝辅来跟骂孙子似的,张恒也不愿意受她那份腌h气。
如今说明了,往后后宫的事儿就可少管,毕竟不是当初皇帝才登基那会儿了。
内阁要是和太后过多粘缠,白落了别人的口实,说对皇帝有二心。
张恒连连颔,“梁掌印说得很是。”
梁遇微一笑,话点到即止,复转身冲朝房里的众臣拱手,“要过年了,咱家先给大人们道新禧。
今日过后就休沐了,诸位,咱们年后再聚。”
众臣纷纷还礼,一时朝房里互道新禧,热闹非常。
当然宫里也极有过年的气氛,到处都上了红灯笼,长窗上贴满了窗花,那些过冬的树木也缠上了红绸。
梁遇从朝房退回来,一路四处瞧瞧,底下人办事尽心,没什么可挑眼。
就是过年下雨多有不便,今年特特儿预备了比往年更多的烟火,怕到时候雨水太多要耽误,没想到雨说话儿就停了,又纷纷扬扬飘起雪来。
他看着伞沿外漫天的雪沫子,脚下加紧回值房去。
路过隆宗门的时候,见慈宁宫管事的在宫门上候着,看他来了忙叫声梁掌印,上前垂手道:“太后娘娘有请……”
梁遇并不买这个账,笑道:“这会子实在腾不出空来,后头正预备年三十的大宴,一刻也离不得人。
你回去禀太后一声儿,就说且等我撂下手上差事,过会子再上慈宁宫聆讯。”
慈宁宫总管窒了窒,再要说话,他已经打着伞,往乾清宫前广场上去了。
一位人嫌狗不待见的太后,也只配淡着、凉着了,毕竟眼下有比奉承太后更要紧的事儿。
他走了这么长时候,不知月徊歇得好不好,中途有没有再吐过。
心里急切,脚踪儿自然就快,赶回值房后进门一瞧,奇怪他走时什么样,回来仍是什么样,这丫头依旧趴着,睡觉都不翻身的么?
他心头忽然惧怕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慌忙上前查看,“月徊!
月徊!”
两声惊雷在耳边炸开,月徊终于有了反应,茫然昂起头嗳了声。
实在睡得太沉了,脸颊上拱出了那么深的褶子,脸蛋子下方的铺盖湿了一大滩,全是她流的哈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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