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徊勾着他的胳膊只管往前奔,年轻孩子,就算上半夜宫里北海子两头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活蹦乱跳上了条似的。
灯火照出她肉嘟嘟的耳垂和半边脸颊,梁遇侧目看她,“皇上那头,没说让你陪着看焰火?”
月徊道:“我是借口头晕才回来的,皇上是聪明人,不会难为人的。”
她转过头来,又谄媚地一笑,“再说我还得陪您呀,您孤单了十一年,没有认回我的时候一个人凄凄惨惨就罢了,认回了我还让您凄凄惨惨,那就是我的不是啦。”
她的用词实在算不上精妙,他那么厉害人儿,到了她嘴里就是一副可怜相。
可他并不觉得不快,有个人心疼你,人人喊杀之余,心总算有所皈依。
他长出了口气,眼前呵气成云,颊上还微有余温,“我才刚在想,感谢爹娘保佑,让我找回来一个这样的你。”
月徊纳罕地嗯了声,“您是觉得我不错,是吧?”
他在黑夜里浮起了笑意,“确实不错。
当初指派人手四处探听你的下落时,我曾担心你迫于生计,变成一副不讨喜的样子。
怕你尖酸刻薄精于算计,也怕你早早嫁了庸人,蓬头垢面拖儿带女。”
他一面说,一面低头瞧她,瞧见一张无暇的脸,没心没肺冲他笑着。
他倏地放松了脊背的线条,“还好,你是这样的你。”
月徊说是呀,“这还是得益于我眼界高,要是愿意凑合,我早嫁了跑码头的长工了。”
前面就是左翼门,宫门虽不下钥,但前朝由锦衣卫把守。
她跑过去,不出所料被两个压着绣春刀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两名锦衣卫正要话,抬眼见梁遇到了面前,忙拱手叫声“督主”
。
也不用再说别的了,冲姑娘作了一揖,复退回原位上。
月徊踮足眺望,奉天殿前的广场上,早有太监预备起来,十几人侍弄着几十个木箱子,火力巨大,底座也巨大。
他们就远远站着旁观,那些小太监有条不紊地忙碌。
掌班的看了眼时辰钟,东南角天街上有人甩起了羊肠鞭,“啪”
地一声又接一声,甩出了天青地朗崭新的好年景。
掌班太监在台阶前鹄立,昂唱礼:“混沌初萌,阴始极而阳始生,吉时到!”
下五名太监得令,执香点燃了头一排烟火的捻子。
可不知为什么,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简直要让人以为引线和□□没接上,宫里也放哑炮了。
月徊正要问哥哥,冷不丁咚地一声,有火球冲上云霄,霎时炸裂成五彩的光,然后便是绵绵不绝的,一丛又一丛繁花,铺满了紫禁城上空的夜。
月徊自小的愿望,就是亲眼瞧一瞧皇城里头那些大烟火的来源,这回不光瞧见了,还离得那么近,可说是心满意足。
天顶交错的火光映照了她的脸,她偎在他身旁,眯眼笑望着。
梁遇垂袖牵住她,问她冷不冷,她摇了摇头,可他还是没有放开她,把她的手紧紧攥在了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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