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苦口,你要是不喝,晕症就调理不好。
还有这脊背,里头难免损伤,你想老了弓腰驼背,站着只有人一半高?“
月徊没办法,想了想还是张开嘴。
然而那药味冲得嗓子眼儿紧,到底一转头,把喝下去的全吐在了痰盒里。
梁遇束手无策,搁下碗说:“罢了,等略缓一缓再喝。”
一面扶她躺下。
可她躺得也不安稳,辗转着,眉头紧蹙。
梁遇问怎么了,她支吾了句,“我背上疼。”
板著的厉害,他虽没有经历过,但也知道这种苦楚有多熬人,直到现在他都对能救回她感到庆幸。
背上疼是免不了的,他想了想道:“你背过身子,哥哥替你按按。
你要是觉得舒坦了,好好睡一觉,明儿就会好起来的。”
她听了,很顺从地趴下,披散的头遮住了脸,闭着眼睛喃喃:“哥哥,你以前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梁遇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按压,低声道:“人活着,不就是享小小的福,受大大的罪吗。
怎么熬过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挨过骂,也吃过鞭子,那些委屈可以记在心里,但不能记得太深。
将来要是有机会报仇,报完了风过无痕,要是过于刻骨铭心,是不放过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月徊有点昏沉,哥哥的力道拿捏得很好,她喜欢这种痛中带酸的味道。
至于那些话,她知道那是历经苦难的人才悟出来的,谁也不是天生就掌权的命。
自己才受这么点委屈,又哭又诉苦,当初哥哥孤身在宫里的时候,谁看着他哭,谁心疼他的挣扎呢。
她穿薄薄的单衣,脊背瘦弱且窄,手指按得稍重些,骨头就硌手。
从肩颈到腰椎,受力的地方都不能马虎,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松筋骨,听她慢慢呼吸匀停起来,料她大概受用了些,只要能够缓解,他也心安了。
不过姑娘的身形倒真是玲珑,还记得小时候那个短手短脚,肚子奇大的孩子,没想到也能长出纤纤的腰肢来。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很愿意试试一掐顾不顾得过来,于是移下去,落在那美好的凹势上。
才张开两手,忽然怔了怔,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匆忙把手收了回来。
怔忡半天醒不过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月徊的腰感到好奇。
他站了起来,是不是屋子里太暖和,让他恍惚了?他得往外去,走了两步又重新返回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打起堂帘从值房退了出来。
外面的风很凉,夹裹着雨丝横扫进廊下,领间的热气终于消散了些许。
他定了定神,急于找些事儿干,想起朝房里还没安顿好,便叫人预备了伞,打算再往南去一趟。
可是才出贞顺门,迎面就见杨愚鲁过来,脚下步履匆匆走得很快,到了跟前倾身上来回禀,“内阁张辅先前进慈宁宫复命了,外头三司衙门承办了查人的差事,翻遍直隶地界儿,就找到三个学鸟叫的。
张辅进去回事,挨了太后一顿臭骂,太后认准张辅和徐太傅一条心,到最后把张辅给轰出来了。”
梁遇听后一笑,“那两担谢礼没白送,张辅这会儿里外不是人,太后怕要疑心到底了。”
可惜了月徊,原以为能逃一劫的,没想到平白也挨了罚,可见太后此人没什么章程,不能按常理推断。
梁遇撑着伞,佯佯往朝房去,今儿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等手上的公务处置完,那些朝臣们就该回去过年了。
往年都有这样的定例,大臣们辛苦一年,到了年末朝廷要利市。
他带着几个监丞运送两筐东西进去,里头装着笔墨和金银子,一位一位地分。
到了张恒面前,见张恒一脸菜色,便从监丞手里接过红绸包袱,郑重地交到张恒手上,笑道:“这是万岁爷特为辅大人预备的节礼,辅大人新禧。”
张恒说不敢,双手承接过来道:“请梁掌印代为答谢皇上。”
梁遇点了点头,又明知故问:“辅大人脸色不大好啊,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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