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徊很不服,“为什么?”
“我嫌你身上有味儿!”
他说完,转身便往外去了。
赶往乾清宫的路上,杨愚鲁亦步亦趋道:“老祖宗,孙知同八成已经起疑了。
另据探子回报,永年长公主已经到了直隶地界儿上,至多明后日,必定要进京入宫了。”
所以是件麻烦事,七个葫芦八个瓢,叫人不得太平。
梁遇看向乾清宫的重檐庑殿顶,无数的明黄琉璃瓦在日光下跳跃出成片的金芒,他吁了口气道:“长主暂且动不得,叫人先盯紧了再说。
至于孙知同夫妇,留着后患无穷,还是除掉为宜。
不过这回不能再让厂卫正大光明出面了,一是来不及罗织罪名,二是碍于孙家和太后的关系。
这风口浪尖上,越少和太后有牵扯越好。”
杨愚鲁迟疑了下,“老祖宗的意思是?”
梁遇轻飘飘乜了他一眼,“红罗党不是现成的么,借着他们的名头办就是了。
横竖朝廷要铲除乱党,多一条罪状,也是虱多不痒。”
说话儿进了月华门,快步往东次间去。
皇帝今天已然大安了,正坐在南炕上看书,见他进来,将书倒扣在炕桌上,直起身问:“大伴,慈宁宫那头怎么样了?”
梁遇拱着手,将孙夫人觐见的前后说了一遍,临了道:“千秋节免办是糊弄过去了,但太后用这种法子通风报信,却叫人始料未及。
长公主这两日又要回京,料理孙家容易,料理长公主很难,主子还需早作打算。”
皇帝脸上木木的,手指扣着炕桌道:“朕坐这江山,竟还要看她们母女的脸色,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是依着朕的意思,干脆全杀了,一了百了。”
话虽这么说,真要照着这个实行,却是没有半分可能的。
越是高坐云端,越是怕身后流言蜚语不断,一时的意气用事不可取,还是得想辙来应对。
梁遇看了看时辰道:“臣有个办法,既能昭告天下太后病重难以医治,又能安抚百姓扼杀谣言。”
皇帝登时振作了精神,“大伴快说,什么办法?”
梁遇道:“请主子下旨为太后祈福,减免三成杂税。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种策略同样适用于治理天下。
一个人但凡获利,必不会再扛着大旗大闹,倘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便是牲口都不如了。
不说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就是饱读诗书的学问人,也照样如此。”
皇帝恍然大悟,“那就请大伴替朕草拟吧,明早传播天下,咸使知闻。”
皇帝松散地笑了笑,“既然昭告天下太后病危了,月徊便可以回来了吧?”
皇帝一门心思全在月徊身上,这样的心境儿,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梁遇掖手道:“主子厚爱臣知道,不过眼下不宜操之过急。
且让月徊在慈宁宫再逗留几日,以防事态有变,等这事儿过了,主子再召她回来不迟。”
横竖就是不大愿意月徊再回御前去,存心阻挠一日是一日。
可那丫头在慈宁宫手脚麻利成那样,又让他觉得十分糟心。
先前她说要过他这里来吃饭,他一口回绝了,这会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原想叫人置办好了再去请她的,没想到甫进贞顺门,就见她背靠廊柱站在滴水下,鲜焕的面孔鲜焕的生命,见了他便笑了,咧着嘴说:“梁掌印,我知道您正念着我呐,用不着打人去请我,我自个儿来啦。”
梁遇停在院子里,蹙着眉,歪着头打量她。
她立刻托起双手到了他面前,翻来覆去让他瞧,“我把手洗干净了,还换了衣裳,这会儿身上香着呢,不信您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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