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震到这会儿是有些后悔了,仅仅因一时气愤,贸然命人杀了梁遇身边的小太监,本以为他查不出端倪,只有吃了这暗亏,谁知最后竟下了这样的毒手,连着坑害了他三个儿孙。
不单如此,听他的话头儿,恐怕还要继续牵连。
叶震又惊又恨,只可惜不能明刀明枪地厮杀,这回来了也是自讨没趣,这阉贼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他霍然站起来,重重哼了一声,“看来这些贼人真是拿本督当软柿子捏了。
本督执掌两广多年,还未受过这样奇耻大辱,此事本督定会一查到底……”
说着错牙一哂,“也会给内相一个说法。”
梁遇道好,“咱家就等总督大人这句话!
咱家身边的人金贵得很,死了一个,咱家就要他们十个来偿命。
请总督大人一定严查,咱家倒要看看这红罗党是如何三头六臂,如何搅得两广官员不得安生的。”
叶震咬着牙,终于拂袖而去,坐在圈椅里的梁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倒也从容自得。
冯坦上来问:“督主,叶家的人,还要继续下手吗?”
梁遇垂着眼道:“叶总督已经怒不可遏了,只要再蹦个火星儿,他就能烧起来。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不能让他逮住任何把柄。
后儿给杨总兵传话,放消息出去,就说咱家要上虎跳门检阅水师。
给他留个扣子,要是叶总督有钢性儿,那最好;要是他服了软,咱们就给他点把火。
红罗党不是第一要紧,不过是乌合之众,要紧还是这位封疆大吏,只要一举端了他,平定的事儿不费吹灰之力。”
冯坦领了命,召集底下档头和百户商讨对策去了。
梁遇饮完了这盏茶,站起身,踱进了月徊的卧房里。
月徊最初来时的兴奋劲儿,随着桂生的死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也因为这里的气候和北京不同,热久了让她有些厌烦。
梁遇进她屋子的时候,她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直挺挺仰在竹榻上。
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半死不活地说:“两广总督挨呲来了?他等着,不打出他的黄儿来,哥哥就不是哥哥。”
梁遇笑道:“他们家死了三个人,坐不住了,上我这儿发狠话来。
也难怪,他当初在京的时候,司礼监还没掌管厂卫,早前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善性人儿,所以他以为厂卫还是以前的厂卫,不知道我从来不做赔本儿的买卖。”
月徊撑起身问:“死了三个人呢,再死下去要成绝户了,你这是想逼他动手?”
所以说了,把她带在身边也有好处,能让她的脑瓜子变得灵活点儿。
梁遇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又道:“我后儿要去虎跳门检阅水师,料着当天会有大动静。
届时我会命四档头提前把你送到别处去,你到了地方别乱跑,踏踏实实等我回来。”
月徊在榻上蹭乱了头,他把她散落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对外人可以心狠手辣,对她却是怎么深情都不够。
月徊当然不乐意,压住他的手道:“我要和你一块儿去,你把我撂在别处,我心不能安。”
梁遇有些为难,“刀光剑影的,万一有个好歹……”
“我有个好歹,你就给我守一辈子寡。”
他被她堵得接不上来话,半晌无奈道:“又在胡说。”
月徊说不是,“我告诉你,我想得很明白,别的都好商量,唯有这个,我不能答应。”
这就是牵挂着,牵上了一辈子,没法子打发她了。
他叹息着,自退了一步,“也罢。”
月徊耷拉着嘴角,搂住了他的胳膊,颇有同甘共苦的决心,喃喃说:“放着你和人打架,我跑了,我成什么人了!
这回咱们都平平安安的,等事儿完了就告诉爹娘一声儿,我也收收心,再不惦记皇上,也不惦记他的贵妃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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