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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2页)

梁遇从宫门上出来,站在夹道里举目眺望,本来这个时辰该掌灯了,今晚的承乾宫里却缺了一段人气,到处黑洞洞的。

宫里伺候的宫人失去了主人,该打发向别处的都打发了,只留几个看守庭院的,用不着上灯笼,点两支油蜡就足够过夜了。

等隔上几日重新分派主位进来,到那个时候承乾宫就会重新热闹起来,再也没人记得之前住过的旧主了。

他叹了口气,踅身向北,曾鲸一手挑灯一手打伞,轻声道:“老祖宗,我瞧万岁爷好像有异。”

曾鲸是梁遇近身的人,说话比杨愚鲁等更随意些。

梁遇听后略沉默了下,负着手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皇上御极快满三年了。

人都说君心难测,主子一日日长大,到底是帝王血胤,有些心思,不是咱们能猜透的。”

曾鲸说是,听出掌印并不愿意和他谈论皇帝病势。

仿佛真相被装在一个薄薄的琉璃樽里,轻轻一磕,就会倾泻而出。

他们没有返回司礼监衙门,从神武门上出了宫,直往羊房夹道去。

羊房夹道是西海子边的一条胡同,以前作老迈宫人颐养天年之用,后来那地方空出来,让司帐住进去养胎待产。

大殿下落地后,便由十几个宫人日夜轮番伺候着,专用以抚养大殿下。

月徊自出了宫城,也不回提督府去,就在羊房夹道里扎了营。

她生来喜欢孩子,把个皇子殿下当宝贝似的疼爱着,平时除了奶嬷儿喂奶,基本都是她抱在怀里。

梁遇头几回来,她几乎忙得没空搭理他,他只好蹙着眉含着笑,站在一旁看她逗弄孩子,给孩子换尿布。

这回却不同,他才进棂星门,就见一个人影挑着灯笼站在夹道里。

她穿素色的褙子,冬日里看上去清冷伶仃,见这头有人过来了,忙紧着迎上前几步。

梁遇摆了摆手,曾鲸会意,躬身停住了步子。

他慢慢走向月徊,笑着说:“正下雨呢,怎么站在外头?”

月徊忧心忡忡,“宫里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下半晌去找小四,东厂和新鲜胡同都没找见他的人影儿,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哥哥,”

她拽着他的袖子问,“是你安排他避风头去了,是么?”

梁遇没言声儿,牵着她的手往后面小院儿里去,待进门坐定了才道:“皇上这回恼火,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我找人替了他,糊弄得过一时,却没法子让皇上既往不咎。

为这个,皇上只怕要和我生嫌隙了,我只想让你知道,哥哥已经尽我所能保全他,但若是皇上耿耿于怀,咱们也只能撒手。”

月徊听了,无奈地点头,“我知道,论理说已经仁至义尽了,皇上那头要是不罢休,咱们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顿了顿道,“我听说处死贵妃后,皇上自己也倒下了?如今怎么样了?”

梁遇道:“差点儿就出事了,好在太医们想尽法子救回来,只是我瞧着不好,司礼监也得暗暗准备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事儿就出来了。”

月徊一时惘惘的,“他上年出宫找我玩儿那会子,多年轻健朗,怎么眼看就不成了呢。

人活着真是一场空,今儿不知道明儿,有时候想想富贵荣华捏在手里,又有什么意思……”

待发了会儿愣又问,“那他后来和你提起怎么处置小四了么?”

梁遇有些难以开口,沉吟了下才道:“皇上的意思,要让小四进宫当秽差,以赎他的罪过。”

这下子月徊更是欲哭无泪了,“皇上多恨他啊,非得阉了他才痛快。

可这么大的年纪净身,闹得不好就是个死,还不如一刀砍了他,也别叫他缺了一块儿,下去连祖宗都不认他。”

这也是实话,既然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奉旨净身,能不能从那张春凳上下来,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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