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明争暗斗他见得太多了,越是出身高贵的越爱分出高下,连他跟前四个女官都爱争个头名。
不如月徊这样苦出身的,得了一块酥儿印1就满心欢喜,她知道好歹,容易满足,皇帝看见她,比躺在床上任那些女人揉搓受用得多。
“月徊,你的想头呢?”
皇帝同她说话时,声气儿都是软的,“你入宫,想干什么事由?是在朕跟前做女官,还是……”
还是什么,却不大好意思问出口。
皇帝虽早知道男女之情,但这回隐约浮起情窦初开的彷徨,一则出于她是梁遇的妹子,二则还是因她合他的脾胃——余生有个有趣的灵魂相伴,总不会太寂寞。
可惜月徊纸上谈兵能耐极大,要动真格儿的就露怯了。
她甚至没有想到那一层,挺腰说:“就冲您请我吃枣儿,我也得伺候您,给您端茶递水做女官。”
满满一身江湖义气,把胸口拍得邦邦响。
皇帝引导半天,全是无用功,不由泄气,“可过年你就十八了,朕怕你在宫里蹉跎,耽误了你。”
月徊说:“我们掌印二十五了还孑然一身报效朝廷呢,我才十八,不算什么。”
皇帝摸了摸前额,现很难把她引上正道,这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只好等她自己改主意了。
梁遇脸上淡淡的,对月徊的选择未作任何表态,只是拱手道:“请主子容臣两日,待臣安排妥当,即刻让月徊进宫。”
从乾清宫出来,梁遇边走边问她:“你当真愿意进宫伺候人么?”
月徊显得无可奈何,“要不怎么呢,皇上既了话,咱们也不好回绝。
我是不愿意干伺候人的差事,上富户家里做工,了不起扣嚼谷,上宫里做宫女子,闹得不好扣的就是寿元,我还不是怕您为难么。”
她倒体人意儿,也不算傻,梁遇瞥了她一眼,“那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听出来了么?”
月徊压低了声儿,“皇上立后宫的事儿,您二位商量了半天,我要是说我愿意做娘娘,皇上该怀疑您的野心了。”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梁遇不由一哂,“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听过这句话么?你要是真愿意当娘娘也不难……”
说着顿下来,复又问她,“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皇上的长相不合你心意?”
月徊愣了下,才现哥哥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她。
不过要说她不愿意做娘娘的原因是这个,那就猜错了。
“不是有句民谚吗,说‘南宇文北慕容’,慕容家的人,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
我就是瞧这宫里每个人都累得慌,不及我在外头天地广阔。
眼下碍于那点小能耐在那位爷跟前现了眼,想走也走不脱,且慢慢熬着吧,等时候一长皇上淡忘了,我不就能顺利出宫了吗。”
说来说去全是那一技之长惹的祸,梁遇叹了口气,“这回恐怕还得麻烦你一遭儿,既入了这个局,扮一回是扮,扮二回也是扮。”
月徊认命地点点头,“这回是谁,您明说吧。”
梁遇向慈宁宫方向眺望,寒声道:“江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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