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边批准书:
楼岚同志积极响应党和政府号召,要求去边疆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现经研究同意,特此批准。
落款是泰安市人民委员会。
鲜亮的红戳似乎还没干透,闪烁着些许水光。
楼岚弹了一下条子边沿,没再等一起来的同伴,将军绿的外套往肩膀上一甩,单手插着裤兜,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这里是1972年的京城,大街上一片欣欣向荣,回家的路上还碰到了敲锣打鼓欢送奔赴云贵的知青,一个个笑容灿烂的,没有半点阴霾。
负责拍照的报社记者举着老式相机,啪啪地头顶冒烟,拍下这一片欢庆场面。
楼岚脑子里闪过明天报纸上大概会写上的标题:《京城万万人举行下乡上山表忠誓师大会决心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伟大的三大革命运动中锻炼成长》。
很好,很朴素,看标题就可知新闻稿内容,没有花里胡哨,没有套路满满。
越过喧闹的人群,避开来往成群的自行车,进了胡同才算是安静下来。
这会儿可没什么周末休息日,能够每天忙碌着上下班才算是让人羡慕的群体,就算是没有工作的老人小孩儿,也有忙不完的事。
去水站排队打水,搓麻绳,糊纸盒,攒煤渣
但凡是眼里有活的人,总能找到干不完的活儿。
楼家在这个年代的京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唯一的一点特殊,大概就是他妈,亲妈,是二嫁。
带着个拖油瓶儿子嫁给带着女儿的楼则中,还顺利掌控了楼家的主导权,把楼家男主人唯一的亲血脉压制得跟个灰姑娘一样。
楼岚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人。
倒霉的便宜继姐楼志芳原本应该在针织厂妇联上班的,可惜最近两天被他妈找了个借口叫回了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让她把工作转给弟弟楼岚,然后让她这个“年龄更大,应该多照顾弟弟”
的姐姐顶替了家里需要支援边疆的一个知青名额。
一直处于被压迫地位的楼志芳当然很气闷,偏偏亲爹不吭声,外头也没个助力,工作上还要被工会的继母压一头,要让她把工作让出来,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以说现在让她回来自己提出接班代替的事,不过是为了一家人在外的面子更好看。
都这样了,楼志芳也不敢哭诉一声,到了外面也轻易不敢诉苦。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亲妈有成分问题,跟外祖一家早在几年前就抛夫弃女出国逃难去了。
当时要不是楼则中这边还有一些使得上力的人脉关系,怕是被留下的两父女就要受了牵连,被打成臭老九。
饶是如此,楼则中一个好好的高知识分子还是被下调到了中学里教一群小屁孩儿,基本上没有往上升的机会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楼岚的妈赵淑娴同志才有机会带着儿子抬头挺胸地嫁进来,一进门就掌握了楼家财政大权。
外祖一家是这么个情况,楼志芳但凡哭诉一声,怕是就会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二十岁的楼志芳亲眼见到过不少混乱事,本身性子就软弱安静,哪怕有胆子冒这个风险呢。
这会儿家里没人,估计是去找小姐妹散心去了。
楼岚也不在意,揣着条子上阁楼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原主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成日里浑浑噩噩没甚大理想,所以掌管家里经济大权的亲妈再如何私底下补贴零花钱,现在能留下的钱还是少得可怜。
――就两个大概是漏网之鱼的五毛钢g儿。
往床上一摊,楼岚安心睡觉:得,还是要等老妈接济。
这个世界的渣男任务对象,就是倒霉继姐。
原主不是个多道义的人,对继父继姐感情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