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芭蕾舞剧白毛女中,学校领导让我戴上瓜皮帽,穿上黑色灯笼裤,我就得扮演地主黄世仁的狗腿子,在舞台
上小丑似的蹦跳几下,退场;喜儿的爹被黄世仁打死了,学校领导又让我穿上贫穷村姑的服装,梳根独辫子,跑到台上,埋没在一大群乡亲中间,假装抽泣几下,然后,还是退场。
有一次,喜儿的未婚夫大春在后台羞涩地告诉我,说他其实特别想要我扮演喜儿。
豆芽菜粗鲁地对他说:“滚你妈的蛋!”
被大伙传颂的老三届精英人物阿骨,端坐在主席台上,俯视着新知青,剑眉紧锁,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大约正在为全人类的命运操心。
他的个子比豆芽菜想象的要矮小,但是面容比照片上的要老成。
阿骨有密集的青色胡茬,青春痘已经结疤,酱色的疤斑写在他坚强的颧骨上,酷似句号,清晰地表示着他少年阶段的完成与
人生的成熟。
而应届毕业的许多男生,青春痘鲜红肿胀,惨不忍睹,只有阿骨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就是在这一瞬间,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径直地走到主席台前面来,我明白了阿骨从此便从传奇里面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向毛主席保证,阿骨一定会从成千上万的新知青当中注意到我的。
我早就预感到今天是我生命中非同寻常的日子。
今天必须发生新的情况,好让我苦闷的内心荡漾起生活的激情。
崭新的生活总得要有崭新的希望崭新的情节和崭新的挑战啊!
原来阿骨就是那崭新的希望崭新的情节和崭新的挑战,因为他是那么深不可测,高不可攀,头顶环绕着一层层金色的光圈。
冬瓜奋力拨开人群,从后面挤了上来。
她一边排挤他人一边高声叫唤:“豆豆!
豆豆!
豆豆!”
开会的电铃刚刚响过,兴奋的新知青们正在勉强地肃静,冬瓜急切的呼唤使我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豆芽菜,可真是一个狡黠的女孩啊!
她居然一点都不急于归队,而是充分利用着她的同学冬瓜。
豆芽菜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地爬上了第一排的椅子,作出循声寻找冬瓜的样子,展示了她与众不同的奇装异服和超凡脱俗的青青光彩。
豆芽菜像
白毛女迎着曙光走出山洞那样,作出引颈遥望状,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明媚的脸蛋霞光璀璨。
她的衣服有腰翘,裤子有考板风味,发型独特华贵,一枚耀眼的妃红色发卡强烈地刺激着人们灰蒙蒙的眼睛。
豆芽菜知道就在这么一刻,她攫取了周围所有的注意力,千万道讶异的目光照亮了她的特立独行的身姿。
于是豆芽菜抓住这关键的时刻,把脸转向了主席台,直接面对关山。
豆芽菜的目光与阿骨的目光正好相接,阿骨的目光不再是方才那深沉的目光,而是波澜骤起,电闪雷鸣,一股新鲜的炽热的暖流涌出了豆豆的心窝。
这时候,冬瓜抓住了豆芽菜的裤管,她气喘吁吁地说:“豆豆,我在这里!
我们班在那里!”
“哦。”
豆芽菜假装恍然大悟。
豆芽菜向黑压压的到会者们回眸一笑。
豆芽菜绝对地震惊了她的同胞,那拥挤在大礼堂的几千名灰头土脑的高中毕业生们发出了潮涌一般的惊叹声。
今天这个日子,可不是要说有多么美好就有多么美好吗?
这一天豆芽菜将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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