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
风从远方天穹碎裂的黑腔后吹来,席卷天地,带着周遭浓重的尸体血腥味,拂起徐霜策冰凉乌黑的鬓。
“别动,”
他淡淡道。
――宫惟正想掀掉盖头,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徐霜策提前捏住了。
穷奇浓厚腥臭的血从石阶上一级级流下来,黏糊糊地浸透鞋底,那触感不舒服至极,宫惟一腔委屈和恼火陡然冲上脑顶:“我已经死了!”
徐霜策沉默片刻,才说:“我知道。”
“我死都死了!”
“所以呢?”
宫惟竟无言以对,心说很好,徐宗主不愧是个戮尸泄愤的狠角,人死债清这四个字在他的字典里大概是不存在的。
“我进入幻境的时候,一睁眼就知道对方的镜术失败了,因为它根本不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经历――尽管我一直催眠自己这就是。
这天下很多人也以为它是。”
徐霜策顿了顿,神情出乎意料地平淡:“直到你死后,我才渐渐对自己承认,其实我最恐惧的是在这之后生的事情。”
在这之后?
宫惟长长的眼睫在红纱下眨了眨,想起在这场荒诞的婚礼之后到底生了什么。
徐霜策的震怒将整座千度镜界幻境冲垮,随即魂魄回到现世沧阳宗,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起不奈何,一剑杀上岱山仙盟,三更半夜劈开刑惩院的门,在惊天动地的巨震中把瑟瑟抖的宫惟拎了出来。
徐宗主要杀宫院长为他夫人偿命,这事震动了半座岱山,根本不明白生了什么的应恺匆匆披衣赶来,慌忙劝徐霜策放手。
但杀心极盛的徐宗主什么都听不进去,宫惟被追得惊心动魄满大殿躲,有几次甚至被逼到了门柱后,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最终他抱着头躲在墙角,混乱中忘记确切生了什么,只记得徐霜策一剑当头劈下,而他下意识抬手一挡。
――就在那瞬间,剑锋硬生生停在半空。
原本还在盛怒的徐霜策突然吐了口血,脸色煞白,呆立片刻后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那其实是徐霜策平生最恐惧的时刻?
“……”
宫惟在盖头下瞪着徐霜策,心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被追得东躲西藏并吓得嗷嗷了半晚上的分明是自己,完了以后徐霜策说那是他这辈子最恐惧的经历,大佬莫不是对害怕这两个字有所误解?
“宫惟。”
徐霜策突然扭头看着他,缓和地问:“十六年前你为什么要杀我?”
盖头在阴霾血腥的风中一拂而起,喜服巨大的衣裾一层层绽开,就像是隔着生死的花在天幕下开放。
那道熟悉的身影对着他,微微歪头,如石像般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徐霜策呼了口气:“忘了。
你只是幻境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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