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两千美元的housingallowance,我回去先找家宾馆长包个房间,如果你和cathy将来也回去,他们就给涨到三千美元,咱们应该可以租个相当不错的公寓了。
每年还提供两趟探亲的往返机票,我回来也行,你们去中国也行,还行吧?ice毕竟是大公司。”
廖晓萍没说话,一直仔细地看着,等终于看完了,她把鼠标往旁边一推,问邓汶:“这上面怎么没说让你什么时候on波ard呢?”
邓汶忙回答:“卡彭特对我说是希望我越快去上班越好,这信里不是有一栏空着呢吗?等我收到原件,签了字,再把我确定可以开始上班的日子填上,寄给他们就行了。
我也希望越快过去越好,关键要看我和那个犹太佬谈得如何,估计他不会留我,可是我担心ceo没准儿会劝我留下,没办法,只能铁了心拒绝他了。”
廖晓萍仰起头,看着邓汶,黯然地说:“你就一点都没考虑我和cathy留不留你?我们俩不是劝你留下,我们是求你留下,你也铁了心拒绝?”
邓汶的脸上不自然起来,他害怕听到这些,这是他的痛处,他奇怪自己怎么有这么多的痛处,而别人总是能准确地一击命中。
洪钧做到了,所以让邓汶下了决心抛家舍业地要回中国;廖晓萍也做到了,却是让邓汶难以割舍。
廖晓萍叹了口气,又问:“你打算回去多久?”
邓汶下意识地抬手向电脑屏幕指了一下,说:“contract是三年的,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起码应该是三年吧。”
廖晓萍用手指勾住邓汶的手,喃喃地说:“非得今年么?明年不行么?”
邓汶拉着廖晓萍的手指摇荡着,笑着说:“ice又不是咱们家开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明年人家哪儿还能等着我呀?”
廖晓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忘啦?前年cathy做的那个梦,早上起来,莫名其妙地坐在小床里,瞪着眼睛说,‘妈咪,我五岁的时候就要死了’,当时把我给吓得,三岁的小东西怎么突然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来,问她是做梦了还是怎么回事,她也说不清楚,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搞得我后来也老做这样的梦。
今年她就是正好五岁,你又偏偏要在这时候跑回中国去,你说我能不怕吗?”
说完,她把头靠在邓汶身上,啜泣起来。
邓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她说这些,也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镇定下来,轻轻拍着廖晓萍的肩膀,竭力用一副轻松的腔调说:“你也真是的,小东西的话你还真当回事呀?cathy那时候刚刚开始学数数,只会数到五,所以她才随便那么一说,如果她当时已经能数到一百了,她就会说自己能活到一百岁了。”
廖晓萍抬起头来,挣大带着泪花的眼睛说:“可是她后来早都能数到一百了,她也没再那样做梦醒来说过别的岁数呀?”
邓汶笑着说:“她还能老做那样的梦啊?咱们好歹也是最高级的知识分子了,就别用这种没影的事自己吓唬自己了好不好?你这连封建迷信都算不上,是原始迷信。”
廖晓萍站起身,走回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恢复了常态,平静地问:“为什么非要回去不可呢?为了钱?钱是多了一些,可是把我们俩甩在这边,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回去,值得吗?”
邓汶坐回到电脑前面的转椅上,想了想,才认真地说:“你还记得吗?上次咱们带cathy去museu摸fscience,请的那位讲解员,看样子岁数比咱俩稍微大一点吧,她给咱们讲了好多,cathy特别愿意听,最后都讲解完了,她弯着腰和cathy握手,笑眯眯地对cathy说,‘goodgirl,等你将来长大了,也有了女儿,你再带她来的时候,还是我来给你们当讲解员’,哎呀,当时她脸上那种表情我一直记得特别清楚,好像特幸福、特满足、特有成就感。
你想起来了吧?”
廖晓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说:“我知道,cathy听完了还傻乎乎地点头答应呢。
怎么了?人家就是很开心呀。”
邓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说:“可是我听了以后却有一种害怕的感觉,简直都有点恐惧。
她在科学博物馆干一辈子,二十年以后和现在一模一样,有什么意思啊?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真到二十年之后,cathy都已经有了baby,我却还和现在一模一样,除了年纪又老了二十岁。”
廖晓萍提高了嗓音说:“可是人家每天都很快乐呀,天天快乐的日子,连着过上二十年多好呀,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呀,我真搞不懂你究竟想要什么。”
邓汶耸了下肩膀,摊开双手,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我现在不快乐呀,在公司干的活儿没有乐趣,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就是在混日子,这样一直混到老,混到死,我一想起来就发愁,将来非疯了不可。”
廖晓萍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站起身走出了书房,邓汶一见,也马上把电脑关了,跟着进了卧室。
廖晓萍已经躺到了床上,看见邓汶进来,对他说:“我算是看透了,你和我们俩天天这么过日子,你一点儿都不觉得快乐,你觉得没劲,是吧?那你别和我们俩混日子了,我们也没想把你逼疯,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干嘛干嘛吧。”
邓汶脸上陪着笑,把被子盖在廖晓萍身上,哄着说:“没有啊,我哪儿有那种意思啊?我不是说我和你还有cathy在一起不快乐,我是说在这儿打这种洋工没意思,我想回国试试看,想干些自己将来回想起来,觉得有意思、有意义的事情。”
廖晓萍不以为然地说:“你回国不还是打工?不还是干软件?无非是在这里是个经理,回去是个总经理;在这里钱少些,回去稍微多点。”
邓汶听了,一时无以回答,的确,廖晓萍说的没错,好像就这么些差别,别的都还会是老样子。
但邓汶转念一想,发现最大的差别正是洪钧曾经说过的,不是干什么,而是在哪里干,如今是在美国干,回去是在中国干,舞台不一样,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邓汶刚想开口把这个道理讲给廖晓萍听,廖晓萍用力掀了一下被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算了,我也想明白了,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要是这次不让你回去,你能在心里别扭一辈子,将来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你去吧,撞了南墙你也就老老实实地回来了,不让你彻底死了心,你以后还会变着花样地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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