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冬夜大雪,将西北边防定州城覆盖得一片清白,街道空荡冷肃,万籁俱寂。
她的视角似在云端,然后迅疾俯冲下来,如劲风吹刮向雪中已残败的城墙。
几盏孤灯颤颤悬于巍巍城楼檐角,蒙着白雪的铜铃在风中始发出一声喑哑叹息。
死气沉沉的城门楼上,数根高耸木杆一字排列,垂着象征西辽军队的狼头旗。
各杆旗下分开悬挂着二十余颗头颅,两三颗以头发结在一起,怒目圆睁或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城外茫茫四野。
而正中一根单独挂着一颗戴红缨盔的,头盔的系带还结在下巴,带上下垂着数条血色冰凌。
离得近了,她再一次看清了父亲的脸。
那张脸覆着红色的雪,是血染了满面,又和着雪被冻在僵硬的面庞上,失去了往日的铿锵神采。
目色疲倦却刚毅,仿佛在抗拒进入长眠,固执地要等待着什么……
当她想要再近一些时,意识却被迅速拽走,匍匐到坍塌的灰色城墙一角,于满目狼藉中望见一名红衣女子踽踽踏雪而来。
墙下散落着碎石、砖砾、箭矢,遍地凌乱之上却堆叠着高高低低的几摞无头尸身,皆着黑漆皮甲,覆着雪呈跪姿僵倒在那里。
脖颈碗口大的缺处裸露着僵冷血肉,手中还握着各自的刀剑。
兴许有人尝试过将武器拿走,几具尸体已被剁掉了手……
女子面容苍白平静,是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了的、温和美丽的脸,披散的一头乌发几乎垂落到脚踝。
女子走到一具躺倒的尸身面前,慢慢跪了下来,伸手拂去皮甲上的雪,以泛红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死者的胸膛,再柔情缱绻地将面庞紧贴上去……
不远的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双眼睛透过厚厚的皮毛高帽正目视着一切,撑满的弓箭似已等得不耐烦,在风刮过又归于平静的鹅毛大雪中略略不安。
“不要!”
即使在梦里,她还是大声呼喊着想要去阻止弓箭的发射。
声音却传递不过去,嗡嗡闷响被反弹在耳际,始终像隔着一层透明屏障,就像她和那个夜晚,永远隔着山重水复的距离。
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山崩地裂巨星陨落,却又百废待兴的年代。用一泡大尿宣告重生归来。我是白客,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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