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笙从小身子骨孱弱,幼时总是噩梦缠身,每年都要生一场大病,一病就病半年,侯夫人简直把他当成了心头肉,小心翼翼养到十来岁,才把他养皮实了些,这两年大病小病也少了。
下午醒来喝过药后,钟宴笙便顺利退了热,身子松快了许多,只是睡到晚上,又从不清面目的噩梦中惊醒了,心慌地坐起身来,擦了把额上的虚汗。
前些日子,因为钟宴笙昏迷不醒,侯府里死气沉沉的,仿若人人头顶都飘着团乌云,今日才因为他醒来热闹不少,春芜院里伺候的大多是些小丫头小厮,侯夫人担心他们吵到钟宴笙休息,撤下了不少人,只留了从小陪着钟宴笙长大的小厮云成守着。
云成正靠在拔步床前打盹,迷蒙中见钟宴笙腾地坐起来,顿时吓得困意全无,连忙爬了起来,一抹眼睛“少爷醒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唤大夫还是饿了厨房都温着吃食呢”
一连串问题喷出来无一回复,片刻,他就见自家少爷转过头,窗外的月色筛落在床上,映照得那张秀美的小脸惨白惨白的,黑漆漆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幽幽叫“云成。”
大半夜的,跟个索命的艳鬼似的。
云成缩了缩脖子,弱气“什么”
钟宴笙虚弱地往前爬了两步“给我找本周公解梦来。”
“啊”
云成十分迷惑,但还是很听话地起身去给钟宴笙找了。
钟宴笙的房就在旁侧,云成点着蜡烛过去,不到一刻,就送到了钟宴笙手里。
暖黄的烛光照亮了床周,钟宴笙的脸在灯光里也有了些血色,他披着厚实柔软的被褥,盘腿坐在床上,捧着那本解梦的,勤学苦读了良久,放下“云成。”
“哎”
钟宴笙面无表情地抬起脸,把递过去“把这狗屁不通的玩意儿烧了。”
云成“”
小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云成取来铜盆,准备烧。
钟宴笙依旧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小团,望着云成的背影。
在那场噩梦里,云成死在了他眼前。
从小到大最听他话的云成,因为唯一一次不听他的话,不肯拿着细软逃走,被一刀穿了腹,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那种黏腻又可怕的感觉,从梦里延伸到现实,叫他到云成的那一瞬间,指尖都在发颤。
解梦解不出那场噩梦。
只能靠他自己解。
钟宴笙望着云成迷惑又忙碌的样子,用力抿了抿唇。
他不想侯府里任何一个人出事。
本来就不该出事的那位真少爷和淮安侯府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因为仇恨侯府,所以让侯府覆灭,但只要他不恨侯府,应该就不会出事了吧
可是应当怎么做
下午爹娘的态度,应该是顾忌他还在病中,暂时不想让他知道那位真少爷的存在。
况且淮安侯府养了十八年的小世子是个假的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也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风波,京城贵族肯定热闹不嫌事大。
以他的身份立场,在爹娘面前说得越多越不合适,八成说什么他们都会觉得他是感到委屈了。
钟宴笙琢磨了会儿,心里一动,陡然冒出个念头。
“云成”
云成正忙活着烧,闻声连忙问“少爷,怎么了”
“再帮我办件事。”
见钟宴笙有了点精神的样子,云成高兴地撸起袖子,想也不想“少爷请吩咐”
“这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钟宴笙压低了声音,“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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