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抿了抿笑唇,浅声答道:“你的。”
“嗯?”
沐青霜一时有些发懵,神情愣愣地扭头看他。
“连我都是你的,何况这宅子?”
贺征略抬下巴,轻声哼笑。
沐青霜浅浅笑嗔他一个白眼,口中嘀咕道:“真不懂你在骄傲什么。”
她已隐约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贺征笑而不答,径自牵着她进到主院寝房。
“还没来得及准备许多,只有两三套衣衫,你自己挑了换吧,”
贺征熟门熟路地打开立柜,从中取出一套男子式样的衣袍,“宅子里平常有人会过来照应打扫,但没有留人,你自己换可以吧?”
沐青霜笑嗔他一记,没好气地脱口而出:“若我说不可以,你还能替我换是怎么的?”
话音未落,她立刻想起早先在马车上的尴尬,顿时红着脸将他推了出去。
****
柜子里虽有两三套衣衫,却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布料也都是初秋时节正合宜的银红浣花锦,衣摆、绣口都有金泥滚边的流云纹。
这样的衣衫,沐青霜曾有很多。
不过自到了镐京之后,她新做的衣衫便甚少如此张扬了。
待沐青霜换好衣衫出来,在天井处站了一会儿醒醒神后,贺征也从依稀晨光中向她走来。
他身上的宽袖衣袍与她一样是银红浣花锦,绣口与衣摆皆以金泥滚出流云纹。
这还是沐青霜头一回见他着红衣。
竟是出人意料的英朗恣意,行走间似有光华浅浅涌动。
梳洗过后,贺征带着她去吃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简单早饭后,便领着她从侧门出去,沿着林荫小道行出。
小道尽头是一颗硕大明珠似的湖,湖面映着幽微天光,粼粼起荡着清波。
两人并肩立在湖畔,带着微凉水气的清风时不时拂过,扬起二人的衣摆,使它们一次次缱绻相触,似绵密亲吻。
“这湖有名字的,”
贺征指了指湖心,“它就是‘沣南’。”
有两只白鹭振翅掠过湖面,划出两道洁白长影,悠然舒展直冲云霄而去。
沐青霜心中如有一根弦被轻轻扣动,嗡嗡然,酥酥麻,淌出悦然轻音。
就如循化是她的来处一般,沣南,是贺征的来处。
若无前朝末年的动荡岁月,年幼的贺征便会在这里消夏越冬,在家人的簇拥下脚踏着血脉来处的土地,一年年,长成马踏飞花、意气风扬的矜贵小公子。
原本的贺氏祖宅早已毁于一旦,此刻藏在小径深处枝叶间的那十几座宅子都是今年才新建的,雕梁画栋门楣朱漆都还新崭崭,数量也远不及前朝贺家极盛时那样多。
但房宅的式样,却全是朴雅端方中透着悠远传承的底气。
命运的安排往往就是这样奇妙。
当年这里被迁怒贺楚新政的暴民们毁于一旦,迫使年幼的贺征走上辗转逃亡的路途,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多年后,他以另一番顶天立地的模样回到这里,带着幸存的族人重建了故园,与他心爱的小姑娘并肩立在黎明前的沣南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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