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朔抿着嘴角,圆溜溜的眼睛兜兜转着,很有黄鸟的仙气与灵活。
她眼睛眨了两下,负阴抱阳才道,“我不怕惹师婆不高兴,有话索性直说了。
师婆方才这话实在不入耳,听得我生气。
总之师婆就是怕我宣扬出去,又或者是怕我添枝加叶,将太清宫的事与爷的事并在一块传出去,以此坏了师婆的计划。”
青朔笑了笑便又道,“我向来讨厌这类肮脏恶心人的行径。
师婆也只管放心,今夜的事我自只字不提,若透露半点风声,卤了我的翅膀做卤翅,我不去抱怨一句。”
师婆本是僵着脸难堪,眼下听着青朔这番说辞,竟又觉得好笑,一时也找不上得体的话,只陪着笑了。
两人再不多言此事,再说些杜季与雀子的事情来,直到门外有了半夏的抠门声。
天曦回至凤凰台偏门时,李星禾走出去已有百步远。
虽说,夜色中只剩下一抹失魂落魄的身影,天曦仍能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他,正慌张追上去时,忽听见穗安唤自己名字。
天曦侧脸看过去一眼,正见那穗安板着一张脸,瞳仁里聚着些苛责怨气。
天曦将眼睛瞪得浑圆,露出些惊讶之色来,再稍稍镇静一些,头也不回的朝赵斯年那边跑过去。
“你受伤了呢!”
天曦站在赵斯年身后,言语慌张惊讶。
李星禾仿若没听到一样,头都不肯回一下。
天曦疾步绕到赵斯年面前,阻挡住他前进的脚步,又瞪着眼睛嗔怪道,“做什么受这么重的伤呢!”
李星禾低眉看过去一眼,皱皱眉头方冷笑道,“三更半夜出门很危险的,特别是你——这样柔弱的女孩子。”
天曦并没听出李星禾言语之外的讽刺,反以为刚才的话是李星禾在担心自己,于是仰着笑脸要送那李星禾回家。
“凤凰台怎么着也是正经人家,姑娘自也是正经姑娘,”
李星禾低头看她一眼又笑问道,“对吧?”
天曦痴痴傻傻地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风流浪子,提线木偶似的点头。
正是春风入心七分假,暖花压城三分真,不由犯起痴傻之症来。
那天曦自常听外祖母与母亲唠叨,讲自己在凤凰台做姑娘时受尽欺辱委屈,及至出嫁更是被扫地出门,凄凉冷落之时尽是世态炎凉,所以对凤凰台、乃至整个长乐坊的人满是恶意。
所以在遇见李星禾之前,天曦自以为此番长乐坊之行就是为了帮外祖母夺回凤凰台,寻个好价转手卖掉。
一来能帮外祖母、母亲渡过那永宁坊的财政危机,二来也是帮外祖母出了那口受人欺压的恶气,如此也不枉外祖母打小宠爱自己。
即便是住进凤凰台,天曦得见师婆的拭面容言、大度好施;得受凤凰台里的随侍拥戴、厮伺候,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过着几近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她仍旧想着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个落后的长乐坊。
可待到那日,在走线裁缝铺撞见戏耍乘黄的李星禾时,天曦忽然慌了神,她再也不清楚自己这次来长乐坊的目的是什么?她再也不清楚当初是外祖母执意要来,还是冥冥中的命运叫自己一定随着外祖母过来?这一次她不想那么快离开,甚至不要离开。
艳阳槐影动情处,麻油苍草少年郎,终于,大厦倾,金门毁,终究城楼宫阙千重屋檐万家门,远不及草屋茅舍孤陋篱笆钟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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