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吃饭都听不到,煮好了还要专门来请,我该给你端坡上来,好多事情做不完!
要特地来将就你!”
老张不算怕老婆,就是,这样一个传承中华五千年优良传统的标准大老汉子,除了坡上地里,家务事一样不会,洗衣做饭打扫精细过日子,样样碰钉子,有求于她的事儿多多了,哪里还能硬气的起来。
还有便是,屋里四个子女和几个孙子辈连带潘家那一屋,一旦两人嚷嘴,所有人讨伐批斗的必然是他,惹不得,不好惹,潘天发的话讲,歌里都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哪里看见身前身后操碎了心的糟老头。
眼前的老水牛又一次走到了秧田尽头,它也机灵,不要老张指挥,自己便慢吞吞一步一步爬上了坎,站边上不动,等着老张把犁铧取下来,把它脖子上的绳拴到边上的樱桃树上,不像别家水牛每次能在田埂附近吃到草,老张的田坎,向来干干净净杂草全无,每次出门,自带粮草。
老张给了水牛足够的口粮,才慢慢转身朝屋里走,抬眼见黎书慧依然板着脸站在石坝边,也不着急,一面从口袋里拿旱烟竹筒来裹,一面左右张望,山上山下那一坡都是老张家的,屋前屋后远远近近零零总总算下来二十多亩,有的被大竹林挡住,有的被大石包挡住,勤劳所得,每块田里都浑水汪汪,他的庄稼,总令人眼红心热。
平常吃饭桌上四口人,老两口和姑娘忠传,信好在五六公里外的老公社念六年级,老人常念叨孩子读书辛苦,天不亮出门,天黑了才进屋,严寒酷暑,比地里的庄稼汉还辛苦。
可生活在山里的人,哪个不是如此,尤其老张这样祖祖辈辈都在这座大山里。
“我该煮好了给你端来!”
老张快走上石梯前的青石台阶了她才转身回屋里去了,边走边散围裙兜住的包谷粒,胆子大的鸡就这样一路跟进了屋,。
老张后脚跟着进了门,手里的竹筒烟杆也不熄灭,而躺在堂屋饭桌边上的凉椅上休憩,能不动手的情况下,他是连碗筷汤勺也不肯拿一下的人。
人终于回来了,大姑娘忠传的饭菜已经摆好,山里的早饭简便,不大烹大饪,头晚剩什么吃什么,不过老张和忠传是下地干体力活儿的人,在吃的上,老太太从来尽如人意,总鸡蛋咸肉的装一大碗。
没外人在的时候,饭菜上了桌老张便直接吃,也不等谁,黎书慧吃饭前总是摸嗦,灶房锅里灶里都还忙着,一会儿要看看灶膛柴火,一会儿把屋檐下的猪草倒锅里,一会儿有人从屋后路过要说两句话,一会儿门前有狗叫要看看是来了哪个生人,到三个人都坐到桌上,老张的饭已经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