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送公主殿下去永巷。”
*
宫室终日燃着地龙,让李化吉差点忘了,原来今年建邺的冬天是这样得冷。
她穿着厚实的宫装,衣领的毛边护到下颌处,外面披着锦织狐毛缎的斗篷,手里捧着小手炉,但她踏进永巷时还是觉得冷。
破旧的窗户勉勉强强挡着寒风,炭盆里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冒,将所有的被褥都裹在身上的女郎看到她来,眼眸中流露出了恐惧与仇恨。
女郎很年轻,应当只比她大了几岁。
也是,李涵也很年轻,少年夫妻年龄又能差到哪里去。
李化吉不忍看她,侧头叫谢灵。
谢灵把托盘里的三样东西放在女郎面前,女郎一下子就把鸩酒打翻,又把匕首抢握在手里,把刀刃对着他们。
李化吉努力不去看她已经凸起的腹部,呆滞道:“这是大司马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拗,你还是……痛快些吧。”
“谢狁不得好死!
你们这帮助纣为虐的,也同样不得好死!”
女郎尖声。
谢灵使了个眼色给两个黄门,那两个黄门收令就走了上去,女郎划着匕首,意图保护自己,可是她怀着孕,又被抛在永巷挨饿受冻,哪来的力气对抗两个吃饱了饭的黄门。
很快,匕首落地,一个黄门擒住她,另一个不顾挣扎,将白绫套在她的脖颈上。
李化吉闭着眼,转开脸。
她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谢灵道:“好了,用草席裹着,拖出去埋了吧。”
李化吉仍维持着那个动作,不敢转向:“不入皇陵吗?”
谢灵笑了下:“李涵因谋反而死,哪有资格入皇陵,李涵都没有,他的夫人自然也没有。”
这世上哪有皇帝会因谋反而死。
谢狁却偏偏定了这个罪,这无疑是在向世人宣誓世家的权力,他的权力,已经滔天到了可以如此指鹿为马,颠倒纲常的地步。
李化吉踉踉跄跄地坐上了车舆,衔月问她要去哪儿,她下意识回了太极宫。
人在无助痛苦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去寻亲人抱团取暖。
可等到了太极宫,李化吉就清醒过来了,李逢祥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他与谢狁相处的时间多,不能让他对谢狁有什么负面情绪,那会得罪谢狁。
她失落地在宫门站了会儿,正要离去时,王之玄撑着伞走出来了。
现在的李化吉因为谢狁,对一切世家公子都没什么好印象,冷冷淡淡地和王之玄见过后,便转身提步要离去。
王之玄握着伞柄的手一紧:“殿下。”
他昨日被谢狁一点,倒是醒悟了不少,又观李化吉的字虽写得稚趣可爱,但求学的态度极为端正上进,王之玄心里便添了几分愧疚,又升起了帮衬援助之心,故而见到李化吉时有意与她示好。
这一停步,王之玄便走到了眼前:“殿下何故过太极宫而不入?且今日授课,殿下怎生不来?”
这两件其实是同一件事,李化吉不知作何解释,只好含糊道:“大司马有事寻我。”
王之玄颔首:“是为伏皇后。”
他竟知道。
李化吉瞧着他风神俊朗,脚不沾尘地的模样,那种讶异很快被厌恶给占据,她无意多谈,只应了声。
王之玄却道:“若殿下不介意,我可以去凤阳阁坐坐吗?”
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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