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气咻咻说完,见萧随走出人群关切地望着她,便立刻朝他奔了过去,委屈地嘟囔,“明明我在洗手,她从背后扑过来,自己一头扎进水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边说边抬袖子给他看,“我要是推了她,自己的袖子怎么会湿?她冤枉我,王爷要替我做主。”
萧随说不要紧,安抚了她两句,回身道:“陛下,公主的脾气臣弟知道,她从不背后坑人,要坑也是明面上,请陛下明察。”
公主愕了下,现到底是当过大师的人啊,替人开脱起来果然有理有据。
皇帝摆了摆手,“这点小事,何须你大动干戈在朕面前陈情。”
太后的话却有深意,含笑说:“算了,年轻孩子闹着玩,不必当真,带郡主下去换身衣裳重新梳妆就是了。”
这种方式的打圆场,分明默认了是公主推的。
公主自然不服气,正要反驳,萧随却暗暗拽了她一下。
“公主殿下天资聪慧,正直端方,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蠢事来,臣敢打包票。
她是膳善人,对她心怀成见者数不胜数,但既然是陛下赐婚,臣就要敬重她,不让她平白受委屈。
今晚的家宴上镬人太多,和她犯冲,如此臣还是带公主先行告退吧,免得扰了大家的雅兴。”
萧随说完,便拱手长揖准备退群,如此一来众人诧然了,虽说他少年得志满身傲气,但在出家之前还有所收敛。
这回倒好,剃光了头,三千烦恼丝没了,性格也愈张扬起来,为了女人说走就走,这是色令智昏,还是借机有意和陛下唱反调?
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战神,要是皇帝忽然驾崩,继位的小皇帝都得拜托人家摄政呢,就姑且当他色令智昏好了。
皇帝一径安抚,“大可不必,这次中途走了,以后的家宴难道都不参加了吗?七弟是名门闺秀的心头好,烟雨公主难免受人嫉恨,朕和太后都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走也不大好意思,那就勉强留下吃席吧。
这回公主再不和他分开了,紧挨在他身旁坐着。
帝王家宴,觥筹交错,有歌有舞还有胡人的杂耍,起先好好的,公主还赞叹天岁皇宫里的厨子手艺不错,然而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却彻底令她崩溃了。
这是飧人饼,是每个镬人桌上最后的一道压轴菜。
萧随在大宴前就打听过了,明明说这道菜已经取消了,结果到最后,竟又一次堂而皇之摆上了餐桌。
公主坐在那里,感觉身体已经融化了,只剩一个硕大无朋的脑袋,还在勉强运转着。
她狠狠盯住盘中殷红的饼子,那味道一阵阵飘上来,熏得她几欲作呕,原来飧人的肉被烹饪后,是这样的。
他们让萧随娶她,又在她面前公然吃飧人,这帮混蛋究竟想干什么?她心里攒着一团火,随时能点燃她的暴脾气,她想掀桌子,想指着那些不要脸的镬人叫骂,可是她不能,不能图一时的痛快,给膳善带去无边的灾祸。
“殿下……”
萧随低低唤了她一声。
她抬起眼,眼里大颗的眼泪凝聚着,看得他心头作痛。
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无声地问他,他微微摇了下头。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过了这一段,总会有讨回公道的一天。
只是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围绕着她,回去的路上她也不愿意说话,一个人靠着车窗,茫然看向夜市正热闹的街头。
“今天难为殿下。”
他哑声说,“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参加那种筵席了。”
有些伤害虽然不是切身的,但能剐杀人的精神,公主的心境虽然总是很开阔,但涉及了膳善,涉及了飧人,她比谁都要一本正经。
“你要安慰我吗?”
她僵硬地调转视线,“其实用不着,我知道飧人在天岁就是这种境遇,运气好的能活命,运气不好的只有成为盘中餐。
我在想……贵国皇宫的后厨里究竟养了多少飧人,好想进去看一看……”
知道不可能,自己又摇了下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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