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爸爸在费力拆东屋,大哥二哥帮忙,我们几个小的也蚂蚁衔骨头似的,尽力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轰隆”
一声,最南边这间房顶的檩条掉了下来,我们几个小孩都在最北边搬砖,爸爸一人在最南边那间屋子干活,以为没有什么事,可过了好久,没有任何声响,大哥觉得奇怪,喊了一声爸,却没人应声,又连喊数声,仍没有人答应,妈妈和姥姥感觉事情不妙,都齐向最南边那间屋走过去。
只见爸爸躺在地上,一根檩条的末端砸在爸爸头上,鲜血顺着脸流下来,地上也有血。
妈妈和姥姥都哭了起来,霎时间,哭声一片,喊声一片。
这时候,大哥毕竟是小男子汉,急忙跑出家门喊来了本家的舅舅和邻居们,他们七手八脚把爸爸抬到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们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急忙说“赶紧去县医院”
。
几个舅舅和妈妈去了县医院,我们几个小孩子和姥姥都没有去县医院。
第二天县医院传来消息,爸爸不治身亡。
就这样,爸走了。
出殡那天,舅舅们帮着跑前跑后,县医院花尽了家里的积蓄,再也拿不出钱了,舅舅们帮着出钱,妗子们难免说三道四,数落舅舅们,舅舅们咬着牙,不吭声。
一辆马车上放着爸爸的棺材,上面有纸钱、招魂幡儿之类的东西随风飘摇,人们都戴孝帽,前面坐着妈妈和姥姥和二哥三哥四哥,妈妈抱着我。
紧随马车后披麻戴孝的大哥一脸愁容,泪水肆流,二哥三哥四哥却没有什么反应,尤其三哥四哥还互相你蹬我一脚,我蹬你一脚地闹着,嬉笑着。
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来会怎么样,我更是一脸懵然。
没想到这又是人生的一次劫数。
到达墓地,舅舅们帮着把爸爸下葬。
叔叔也来了,他很木讷。
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很漠然,很淡然。
爸爸却与叔叔区别很大,是养老女婿,细高个,有文化,那个年代高中生已经是很好的文化素养了。
然而家境贫寒,万不得已做了养老女婿。
但是文化没有派上用场,在竞选村支书时又和现村支书成了死敌。
于是村支书处处为难他这个外乡人,时时给他穿小鞋。
爸爸心里不痛快,天长日久有了肝病,没钱治,熬着,最终有肝腹水,又因为时时透支体力去百公里外的地方拉“碳泥”
(一种煤和水混合能当燃料取暖,代替煤的便宜燃料)卖钱,身体已经很不好,没想到,却死在了拆自己东屋时掉下来的檩条下。
一处新坟悄悄起,两行清泪慢慢流。
世间命运劫数来,芸芸众生几多愁。
爸走了,我们怎么办?还有多少命运劫数在等待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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