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夜跳跃的烛火和地下的尸体前,马少爷看见的,已经不是含羞带怯的新嫁娘,而是黑披面脸颊染血没有活人气息的修罗。
所以他未及动手,便已胆寒。
所以他匆匆把人送回,自己提出和离。
文臻出了会神,心想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闻近檀固然让她掉眼珠,可君莫晓也未见得就经历单纯,也许她自己单纯着,但文臻可不敢相信那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故事。
闻试勺的私生女,是不可能流落在边疆,再流落江湖的。
杀了个副将,也绝不可能那么轻易解决。
一切的偶遇都有后果,所有的巧合都有前因。
文臻在灯下想着这些看似八卦的八卦,把玩着君莫晓送给她的香囊,里头不知道什么香料,气味清冽特别,她将香囊仔细地贴身佩好,叹了口气。
但愿所有有故事的人。
都能活得没有心事。
当晚文臻没能睡得太早,因为定王的幕僚来拜访,拉着她说了许多闲话,言下之意便是她很快就要进宫,宫中没有依仗寸步难行,所以有必要和定王殿下达成长久的良好的关系。
说人话就是招揽了,一个女官,前途未明,派个人来探出根橄榄枝,就是给文臻天大的面子了。
文臻也没说啥,笑嘻嘻招待了对方一顿夜宵,幕僚被食物的香气勾引得很快嘴里充满了口水,说不下去了,等到他吃完文臻一碗鸡汤三鲜小馄饨,浑身暖洋洋困意上头,三言两语就和文臻告了别,等到回去躺在床上才想起来,那小姑娘还没回答呢!
幕僚在床上翻个身,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缓兵之计?小姑娘有点手段,但说到底还是没有成算,定王殿下的招揽,岂是那么容易拒绝的?今日说个不,明日活不住,懂?
不识抬举!
幕僚沉沉睡去,梦里犹自在盘算,明日如何把责任都推给那个会糊弄人的丫头。
幕僚走后,文臻也没多想,她知道招揽不可轻易接受,但不接受招揽也会有很多后遗症,但事情已经到了面前,忧虑无用,只能见招拆招,既然注定要操心,那要的自然是要睡个好觉。
只是今夜注定与美梦无缘。
睡到半夜,忽然一声尖叫刺破夜的寂静。
文臻霍然坐起。
她听出这声音是闻近檀的!
驿站里却静悄悄的,这里已经离天京很近,明日再赶半日路差不多就到了,又有皇子入住,按说这么刺耳的一声,换谁都被惊醒了,但是除了出声音的那间厢房,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驿站宽敞,文臻有时做夜宵睡得迟,单独住一间,君莫晓要早起练功,也单独住了一间,闻近檀只能独住。
原本闻近檀选了靠近里头的一间,结果又说那间后头靠着个阴森森的小园子,夜里风大树木簌簌,听着怕人,抱着被子跑来要和文臻挤,文臻不惯和人一张床,便和她换了房,一边换一边腹诽——人都杀过,怕风大,好一朵黑莲花。
文臻飞快地披衣下床,直奔闻近檀房间,还没进门就听见啊地一声惨叫,声音明显是燕绝的,心中暗叫不好,加快脚步冲进门,就看见燕绝血流满面躺在地下,而君莫晓神情迷茫站在一边。
她痴痴道:“我明明用的是剑背呀……”
文臻蹲下身,看看燕绝,还好,看着怕人,也就是皮肉之伤,血腥气里有种淡淡酒气,酒似乎喝了不少。
再看缩在一边的闻近檀,神情惊惶,但衣着整齐。
“他非礼你了?”
闻近檀疯狂摇头,“没……我就是正准备宽衣睡觉,忽然一个人撞了进来,骂骂咧咧就准备上床,我吓得要命,然后莫晓就进来了……”
君莫晓道:“我……我听见声音就奔过来了,进门看见有个黑影站在近檀床前,我拔剑就上了,我出的是剑背,想打晕他再说,谁知出剑之后便觉得剑尖似乎被一股力量带歪,我为了扳回去差点拗了手腕……”
文臻听出不对,打断她,“等等,你说你直接进门的?”
“是啊,门没关。”
君莫晓说到这里也觉不对,停下去瞧闻近檀。
闻近檀脸色看起来像被敲得头破血流的人是她,“我……我栓门栓的!”
文臻觉得不对的就在这里,闻近檀日常性格胆小如鼠,或者存在创伤应激,到哪里先就要关门关窗,睡觉前还要检查三遍,她不可能不关门就睡觉。
然而燕绝就这样进了她的闺房,隔得这么近,文臻没有听见踹门声,说明燕绝也没受到任何阻挡。
谁开了闻近檀的房门?
谁又动了君莫晓的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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