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回没飙广东腔,云知反而听不懂了,“啊谁教我英语”
“我们和你哥约好要给你补所有的功课,直到你考入沪澄。”
单子奇道“咦,沈教授没有和你讲吗”
出病房时,沈一拂还伫在飘窗前。
一袭长衫随风飘拂,他的手背在身后,本是个老学究的古板色调,偏偏给他穿出了几分风流雅致。
记忆里,沈一拂极少这样穿,即使是念学堂那会儿,他也就是着对襟窄袖的马褂,长不过膝,总被大家笑是休闲衣服,难登大雅之堂。
她倒是问过,他说他不喜欢那样空荡荡的衣裳,衬得瘦弱。
谁能想到十数年后,在各色男女都兴洋服的大上海,他倒怀旧的披上了长褂。
大抵是夜深了,走廊的灯只留了一两盏,窗外的灯亮得更甚,打进来,将他的背影铺得长长的,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云知迈步的时候下意识绕开,不愿踩上去,但越往前,影子越宽,窄窄的廊道无处可避,她停了下来,莫名有些懊恼,拿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人影。
沈一拂忽然回头,正好到这一幕,被抓个现行的云知忙把腿收回去,轻咳了一声,“呃沈教授还没有走啊。”
“嗯。”
她也不知自己局促什么,“我听他们说,我,国文和数学,就是,那个卷子”
他着她,“你的文章,修辞和见解都有独特之处。”
作文的题目是“如何待鬼神之说”
,大部分的学生知道这新式学校最为痛恨封建糟粕,都力证唯物主义论,也只有云知通过几个论点分别辩证讨论因没有证据证明存在,所以不存在,同理也可能存在,只是人类观测手段过于落后而已。
她以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又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为引,但最后以“不论有或是没有,都无法主宰人”
为落脚点,那么短的时间内,算难得了。
林五小姐嘴上矜娇,听到夸赞时会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又飞快摁了下去。
“只是”
他道“若今天阅卷的不是我,这分数就不高了。”
“为什么莫非沈教授信鬼神”
“我不信鬼,也不信神。”
他道“只是,欣赏不刻意讨好的文章。”
她挑眉,咕哝了一句,“那就好。”
话本来已说完,她这一细致表情尽收眼底,他反倒微微失神。
见他递来一丝困惑的神色,她的舌头不争气的打了个磕绊“你,不是说让我另择良校怎么还有闲工夫阅卷的”
他难得没去计较她语言上的“冒犯”
,却说“你字写得不算好,本来不想批的,好在端正,而且你答卷时很认真。”
云知本在想她的字连天子都夸过的,只是用不惯钢笔罢了,听到后半句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很认真”
“我有眼睛。”
他语调平静,“不是听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
她瞄见了,慌慌张张地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头却是狠狠一跳这话又是哪个意思
“你过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