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月光下的荷花池波光粼动,一张张墨色荷叶茂密重叠,亲密无间,却藏不住立夏初绽的小荷尖尖。
一切都在夜里循序自然地生长着,悄悄的。
直到一声声凄厉决绝的女子叫唤,把周遭静谧的树木,乃至荷花池都震醒了。
是那个着粉衣的珠圆玉润小娘子,她的身体一步一步往池边倒退,眼神惶恐地看着面前追赶而来的人群‐‐
李漠,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我?我本不想嫁给你,是你逼我的!
你放过我吧,我自己走!
否则我就真跳下去了!
面前人群为首的男子只是冷冷一笑,昏暗灯笼灯光映射在他脸上,神色隐晦不明,更是可怕得像个似要将她剥皮拆骨的猛兽。
无情、冷面、冷心、冷血的动物。
他走过来了,眼底万丈深潭,紧抿的薄唇再也无法蓄住那冲天而起的怒火,陡然伸出手,含怒道:过来。
他带来的阴影越来越大,几乎就将女子吞噬,一步,两步
女子眼前顿时闪过一抹恐惧,旋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倔强和决绝。
她回身,跃进荷花池。
扑通‐‐
水,灌进了鼻子嘴巴,肺腔鼓胀得仿佛要爆炸,嗡嗡的水声似要震破耳膜,往后,再听不见任何声响,呼吸只剩最后一缕
救命!
林碧好在呓语中睁开眼睛。
对上一张冷若冰霜,令她永生难忘且又怕又恨的男人面孔。
昏迷前的记忆顿时翻涌而出‐‐
昨天一早,她和宫女出门,赶着去给太子妃请安,谁知路上竟被一个端水的小太监没头没脸地撞上来,打湿了宫裙,便只好回去换。
再赶到太子妃宫里时,其他姬妾都已经到了。
林良娣不敬太子妃,故意请安迟到,罚跪在太阳底下一个时辰。
老太监尖锐的尾音拉得悠长。
夏天早起的太阳,也烈,那青石板上便是滚烫的,林碧好记得自己跪在那儿,汗水很快就沿着她的额头流至脸颊,糊了眼睛。
而她们都用帕子掩了小嘴在笑。
她跪了一个时辰,她们就坐在阴凉处看了一个时辰热闹。
直到宫女将她扶起,与太子妃为一党的赵良媛故意挑衅,说她穿的衣裳不合礼制。
哪里不合礼制?这是太子爷赏的。
她不过低眉顺眼地回了一句,太子妃便怒了,对她的衣裙大做文章,要再罚她跪一个时辰。
适可而止,可以吗?她再轻轻回一句。
太子妃便冷冷地笑了,命令太监把她按跪在地上,低声威胁道:
你的衣裳,你的香粉,加了多少妩媚祸主、秽乱后宫、令男人动情身热的香料,你想太子爷也知道吗?
一段话便让林碧好的身体往后跌去。
又有人想害她了,又有人想去李漠面前说她坏话了
床上的林碧好定睛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内心的悔过与委屈如排上倒海般涌上心头。
她想说:爷,太子妃趁你不在,罚我跪,我膝盖好疼;爷,她们说你赏我的衣裳不好
但是在察觉到男人眼神里闪过的一抹冷意,和脸上似要将她撕碎的戾气后,她满嘴的抱怨化为内心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