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喜传完命令,回到宫里的时候,老皇帝正靠在榻上,熬着又一次的乌香瘾发作,闷闷咳喘。
“德王殿下想要在离去之前,再见您一面。”
虽然嘴上并未答应德王,但田喜还是将德王的请求报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完,似是感慨般,沙哑开口:“老五从前对你态度那般差,你竟还肯为他说话。”
田喜瞬间冷汗直流:“陛下,奴婢……”
不等田喜解释,老皇帝浑浊的双目转到田喜身上:“田喜,你知道朕当年为何独独留下了你吗?”
当年老皇帝登基之后,那些跟随着他走到皇位,知道他阴暗的秘密的人,除了田喜之外,都一个个被处理了。
老太监额头上冒出了汗:“因为……陛下仁慈。”
田喜吓得后背直发毛,老皇帝却不再说话,闭上了眼。
因为田喜不是最机灵的。
甚至懦弱胆小,谨慎过头,不敢做出格之事,所以才能跟在他身边,活到现在。
越胆小谨慎的人越不敢背叛。
就像德王,他那个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笨儿子,表面上那般嚣张放肆,实则在面对他时,胆小又怯弱,连像太子那样反抗都不敢。
或许是因为十几岁时见到了太子的下场,德王对自己的父皇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因为田喜带话而产生的三分疑心被按回去,老皇帝眯着眼,想着德王那日在书房声嘶力竭的大吼,又想到当年被射杀在宫门前的太子,耷拉着的眼皮下精光与冷漠交织,半晌之后,竟然开了口:“带德王来见朕。”
这个冷血的帝王,到了暮年,竟然真的学会了心软?
田喜惊讶不已,低声应是,出去传令,叫人带德王过来。
回到室内时,外面又下起了雨,雷声隐隐,室内愈发显得昏蒙蒙的,阴暗而压抑。
老皇帝的呼吸声很沉很重,仿佛某种粘稠的东西糊在嗓子眼,要很费劲才能喘息:“德王已除,安王,也被朕赶回封地,只剩,定王。”
他不知道是在对田喜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脸
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表情:“朕,这两年精力不济,他们都以为,朕拿定王毫无办法。”
“但是定王的死穴就在宫中。”
田喜默不作声为老皇帝倒上一盏热茶。
“田喜,小殿下可睡下了?”
田喜低声道:“这两日天凉,小殿下有些受寒睡得早,两刻钟前,冯吉禀报,小殿下已经喝下药茶睡下了。”
老皇帝平淡地嗯了声:“去把小殿下带过来。”
“……是。”
大概是因为被钟宴笙嫌弃过脏爪子,下了雨后,踏雪就不喜欢去庭院玩了,趴在萧弄腿边,甩着蓬松的大尾巴,懒洋洋地打哈欠。
萧弄面前堆叠着雪花般的信报,随意翻了翻。
果不其然,“囚澜先生”
抓到,锦衣卫便松懈下来,将人手都撤回去了。
展戎站在旁边,报告完最新的情况后,不解地问:“王爷,既然要用囚澜先生的线索吸引宫里的视线,为何要在今日把这个饵彻底抛出去?”
萧弄正想说话,喉间突然一阵发痒,别过头闷声咳嗽了几声,唇角溢出缕血迹。
老皇帝前些日子病得昏昏沉沉的,又连番受刺激,不是很清醒,他在宫里往来自如。
前两日大概是加大剂量用了乌香丸,老皇帝从病痛昏沉中醒过来,皇城的防护便愈发严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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