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铁军走后不久,陈丁孤身一人离开了那个临时的避难所。
原来的联络站是不可能回去了,军统围剿之后,下一步就会据为己有。
他知道谭铁军此行凶多吉少,但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天已大亮,似火朝阳冉冉升起。
他沿着东门大街一路前行,路上随处可见日军和敌伪宪兵盘查过往的行人,查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大和民族颁发的良民证。
而那些身穿黑色中山装,旁若无人在大街上结伴而行的长发男子,要么是扶桑浪人,要么是敌伪特务。
不过陈丁有意避开了这些人的眼线,他潜伏在街边的残垣断壁中,随走随停,边走边看。
街道上呼啸而过的卡车,载满荷枪实弹的日军部队,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神情疲惫,似乎已经厌倦战争与杀戮。
大约两个月前,陈丁也曾经跟这些日本兵有过正面交锋。
可是因为组织的需要,他不得不从前线退下阵来。
突然,前方大约一公里处的民房冒起滚滚的浓烟,紧接着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
他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什么情况,趁着日军和敌伪宪兵蜂拥前去搜捕的间隙,他迅速脱离掩体,朝敌人的反方向走去。
他穿过狭窄幽深的巷子,目之所见,到处都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偶尔还见到一两个瘦骨嶙峋,精神恍惚的乞丐,在街边的垃圾堆里翻找人们丢弃的食物充饥。
相比热闹非凡的十里洋场,这里简直是一片无人区。
拐过两条街后,陈丁终于找到组织的另一个联络点所在地。
那是一栋门牌为二十号的两层居民楼,斑驳的外墙早已起皮剥落,墙上长满一大片一大片绿绿油油的爬山虎。
一楼的铺面原本是一间中药铺,申城尚未沦陷之前,来往的顾客众多。
那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老中医就是组织的联络人。
如今,日军占领申城,城里一度生意萧条,老中医已经很少开门迎客,中药铺也因此变成一个秘密据点。
陈丁轻轻地往下压了压捡来的帽子遮住半边脸,因为他大老远地就看到中药铺的门口平躺一个人,对方脸面朝天,四仰八叉,衣衫褴褛,乱蓬蓬的头发完全遮住那张消瘦的脸,看来生死不明,不像一个常人。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进门时,躺在地上的那家伙突然弹跳而起,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叽里呱啦地飚起日语,然后疯疯癫癫地走了。
陈丁快步上前,轻轻推开中药铺虚掩的房门,侧身而进。
一个老态龙钟的账房先生坐在柜台前,拿着一根细小的毛笔伏案抄写。
他头也不抬,眼睛的余光见到顾客上门,仿佛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客官,今天药房关门谢客!
您请回吧。”
“张老先生在么?我找他抓点金创药。”
陈丁抬高嗓门,脱下头上那顶皱巴巴的草帽。
账房先生一愣,不紧不慢地搁下笔,伸手扶正鼻梁上的老花镜,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陈丁,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最近偶感风寒,身体欠安。
客官如果取药,不妨拿我开的药方到别处去吧!”
对方说罢,重新执笔写了一个单子交给陈丁。
陈丁看到对方神色有些慌张,递单子的右手微微颤抖。
他心里一惊,急忙抢过单子,头也不回地从店铺的后门钻了出去。
他绕过隔壁的一所破旧的教堂,再次回到中药铺斜对面的巷子里,认真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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