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渐浓,日子一天冷似一天。
朔风一吹,连夜便是漫天大雪。
罩氅飘飘,窸窣声过,积了寸许深的地上便留下两行串结的脚印。
绕过照壁,直入正堂。
才刚进门,立时便有仆役抬了熏笼来。
青铜鎏金,刻纹繁复,百十来斤朝石板地上一搁,便是“咣”
的一声响。
他挥挥手,没叫解身上的罩氅,只把兜帽翻下来,撮了个圆凳就近坐了,探出那双五指颀长,全无血色的手,挨在笼边向火。
那里头星火燊然,红罗炭烧得正旺,将霜白的曳撒也染得泛金,片刻间便将身子烘得暖融融的。
正堂内早聚了四五个档头,但却都知他入冬后的习惯,此刻全都垂首而立,没人上前,直到那张俊脸上冷沉的青色渐渐转白,才纷纷凑过来。
“督主用茶。”
为首的档头恭恭敬敬地奉上热茶。
徐少卿接在手中先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呷了一口,便又递回去。
“水不热,换一杯来。”
“是,是。”
那档头接在手中,转头双眉一竖:“怎么搞的?督主这会儿就爱喝个八分烫的茶,想吃板子了是不是?快去换来。”
旁边的仆役吓得浑身发颤,赶忙上前接了杯子,逃也似的去了。
那档头回过身来,面上却已堆满笑意,拱手道:“督主,这几日各地的奏报甚多,属下几人已挑拣汇总过了,要查的那些事也都有了眉目,只等督主回来查详。”
徐少卿面无表情,仍旧在那里烘着手,狐眸中目光沉凝,有意无意的望着笼中的炭火。
“不必了,这些个事交给你们,本督也还放心,拣几样要紧的报来便是。”
“是。
禀督主,朝中与胶东鲁王勾连之人现已查清,属下等已拿了人证物证,所涉名单也已供述在案,只须……”
“几个不识时务的叛贼逆臣而已,终究兴不起大浪,多行不义,败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不用多理,北方崇国情况如何?”
“督主见的是,此事边镇的兄弟也传了奏报来,那头倒是静得出奇,近来连小股袭扰‘打草谷’的事儿都没见了。”
徐少卿嗤笑道:“哼,咱们这边自个儿打得厉害,那头却当没事似的,这不是盐里生蛆,出鬼了么?”
“那,督主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传令北地各处边镇继续严加哨探,千万把这根弦儿绷紧了,谁有疏失便拿到牢里尝尝自家人的手段。”
“是,是,是,属下明白。”
那档头抽了抽脸,干咳一声,跟着又道:“还有那个……遵照督主的意思,属下们这些日子暗中留心孝感皇后那边,她每日只是赏花、赏鱼、游园,云和公主倒是去走动过几次,此外便无异样。”
他说到这里,翻翻眼皮,便试探着问:“恕属下直言,孝感皇后现下虽已不算是正宫娘娘,但陛下仍让其居于坤宁宫,足见尊奉之重,再加上谢氏在朝中的势力,更是不得了,督主何苦要……”
徐少卿目光上挑,斜睨着他道:“你当这是本督的意思么?”
那档头闻言,立时脸色煞白,“噗通”
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属下失言,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其他几名档头也跟着跪在地上,噤如寒蝉。
“起来吧,在我这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也不知个轻重,到时只怕本督也保不住你们。
成了,其余的也不必问了,按老规矩明日把该报的都呈到宫里去。
回头叫下面在这炉子里多添些火,本督今晚怕是要歇在这里了。”
“是。”
众档头心有余悸的刚起了身,腰板还躬着,便听那冷凛的声音又道:“还有件事,陛下令锦衣卫护送淳安县君返乡,明日一早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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