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大步而行,诸人纷纷觍脸来迎,一声接一声地喊着老爷,看见关素衣,却都耷眉撇嘴,视若无睹。
赵陆离怒火越烧越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叶蓁干出来的事。
她是要彻底抹掉夫人在赵家生活过的痕迹吗?她为何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夫人看见这些情景,又会作何想?怕是没有和离的心,也会被她激发出来。
他频频偷觑夫人表情,却没能从她恬淡美好的容颜中探出一丝异状。
她表面越平静,内里越是压抑着惊涛骇浪,一旦爆发出来,定会把赵家冲击得支离破碎。
胡思乱想间,赵陆离已是肝胆欲裂,急促的步伐慢慢放缓,竟不敢再往里走。
因为叶蓁的回归,这个家仿佛变成一口墓穴,只等着将他埋葬。
然而少顷,本已被辞退的吕先生竟带着赵望舒迎出来,终于令一直沉默的关素衣张嘴询问,“吕翁,您也被请回来了?”
吕先生暗讽道,“托叶夫人洪福,老夫才能回来。
亲母毕竟是亲母,绝不会耽误儿子前程。”
听说赵家没被叶家牵连,他立刻就回了燕京准备重操旧业,却被关夫人拒之门外。
没了赵府提供住宿与吃食,他每个月还要花费大量银子沽酒,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所幸叶夫人重新聘他回来,这才叫他拔云见日,绝处逢生。
如今见了关夫人,自是满腔怨恨。
关素衣没搭理他,径直看向赵望舒,“你也觉得我是在耽误你的前程?”
赵望舒垂下头,讷不敢言。
站在他身后,原已被撵走的奸猾书童抢白道,“是不是耽误大少爷前程,夫人您自个儿不清楚吗?叶夫人先前去大少爷入读的私塾看过,那地方又旧又破,收容的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午膳只供给一块干粮,咽下去能刮破喉咙,写字儿的时候冷风从破烂的窗户钻进来,将人冻得透心凉。
饥寒交迫之下,您让大少爷怎么上进?您敢摸着自己良心,对天发誓说您真的是为大少爷好吗?”
那书童瞥了赵陆离一眼,哽咽道,“叶夫人亲自去私塾看了几回,回回都哭得肝肠寸断,未免耽误大少爷前程,这才把吕先生请回来。”
赵望舒眼眶发红,目露怨色,显然已被叶蓁笼络,与继母离了心。
赵陆离正待发作,却被关素衣轻轻拦了一下,叹息道,“那私塾的确破旧,比不得赵家家学,然在该处执教的夫子乃我大师兄,堪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我将你交给他,断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男孩子受点苦又如何?正可打磨心志,强健筋骨,这几个月你有无进益,你自己心里清楚。
既然你觉得叶蓁是你亲娘,我是后母,她是为了你好,我是为了害你,倒也罢了,反正这个家我是管不着了。”
上辈子,她便是把这位师兄请回府中教授赵望舒,令他尚未及冠就才名远扬,结果他调转口风,污蔑自己与师兄有染。
这辈子未免连累师兄,她没把人请回来,却又被叶蓁泼了一盆“苛待继子”
的脏水。
真是两辈子逃不开的冤孽。
“夫人你在胡说什么?”
赵陆离慌乱不已地瞥她一眼,末了去揪儿子,“还不快给你娘道歉!
说你日后继续去私塾进学,不在家学里浑闹了!”
“赵老爷,您这是看不起老夫吗?好好好……”
吕先生气得胡须发抖,正待上前理论,叶蓁抱着小怀恩姗姗而来,巧笑倩兮,“站在这里干嘛?有话进屋说吧。”
“叶夫人请。”
关素衣懒得与诸人攀扯,率先入内。
赵纯熙已坐在堂上,手边堆叠着许多账册,脚底跪着七八个下仆,见她进来,脸上泻出一抹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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