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来那是李夫子的一只手,弯成诡异的形状无力地垂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土。
他认出来村长奶奶的眼睛,他和她对视着,那双眼睛流出了泪水,红色的,和腥红的血一个颜色。
他没有认出来那是谁的一条腿,腿上深深浅浅的牙印和伤口,有的连皮带肉耷拉着,有的露出了一大截红红白白的骨头。
白斗篷们狂欢着,围绕着坑洞跳起舞来,他们放声大笑,庆祝着一次成功的狩猎。
他看见他们分点站好,用某种阵法召唤出了一个诡异的圆形石盘,上面一圈一圈缠绕着黑色的符文,文字滚动着,像活过来一样,带着石盘渐渐坠下。
风停了。
石盘严丝合缝地压在坑洞上,仍然在不停地下落,下落。
谢槿奚睁大了眼。
那是春天的一首哀歌,噼里啪啦,是种子破土而出,枝头冒出新芽,万物迎光生长。
九泉村的春天,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躬身跪伏在地道内,额头紧紧贴着泛着血腥味的土地,他甚至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就那样呕吐着,痛哭着。
他从包裹内翻出一把谢叔留给他的小刀,刀刃抵上了喉头,但是他的双手抖个不停,源源不断的泪水蒙住他的视线,他又看见了刘婶子的脸。
往前走啊,往前走啊。
小刀掉落在地上,他的身后站着整个九泉村的人,他们温柔地看着他,爱怜地抚摸他的头顶。
槿奚,往前走啊。
他抱着包袱里那件洗的格外仔细干净的,散发出阳光味道的百家衣,像拥抱着九泉村的所有人。
苦难是人生的赞歌吗。
谢槿奚不知道,他紧紧地抱着那件百家衣,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过于惨烈的噩梦。
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九泉村的所有人。
谢槿奚闭上了眼,他就这样蜷缩在地道内昏睡过去,在九泉村的中心,在母亲的子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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