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点点头,“可不是,咱们困在滦州这十来天,幸亏它没决口。”
“想想咱们也真够命大的”
顾春和心有余悸感慨道,“天公偏不作美,刚晴好两日,又开始下雨,赶紧停吧,让老百姓也喘口气。”
可老天爷好像没听到她的心愿,反而噼里啪啦下得更猛。
等她们到滦州城外的粥棚,已是磅礴大雨,天地间雾蒙蒙一片,街道上流水哗哗,闪电刚过,轰隆隆的雷声便紧随其后,雨水瀑布似的泼下来,顾春和半边身子都被浇透了。
灾民们住的帐篷搭在地势较高的地方,饶是这样,里面仍有不少积水。
孩子们见她来很高兴,几个相熟的缠着她叽叽喳喳的,另几个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瞅着她腼腆地笑。
“听郝郎中说,我们可能又要搬,去更远的地方。”
一个男孩子边吃边说,“姐姐,我们是不是不能回来了”
顾春和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要发大水,这片都会淹。”
说话的小女孩非常伤感,“大家都在说这事,谁也不想走,隔壁的大娘说,一走,我们就成流民乞丐了。”
琢磨了会儿,她安慰孩子们说“无论是走是留,肯定都会安置好你们的,所以不要担心,你们既不会成为流民,也不会成为小乞儿”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她虽不是主事的官员,可有谢景明在,就绝对不会大批流民出现。
但她觉得,还是和谢景明说一声的好,一天的功夫,堰塞湖的险情就传得沸沸扬扬,来官府并未隐瞒堰塞湖的情况,不过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好兆头。
滦州城的积水更严重,她和萱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好容易才找到谢景明的军帐。
却是不在。
水流加上暴雨,堰塞湖的水位迅速上涨,边防军、差役,还有当地征调的河工,都去山上挖分洪渠了。
工部治水的官吏说,堵塞河流的都是山体崩塌的碎石泥土,远远不如人工筑建的堤坝坚固,随时有崩溃的可能,需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测水位。
可想而知,这些监测水位的人,也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最后是边防军承担了这项任务。
“一共一百二十人,王爷选的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立了生死状。
王爷在前头和他们说话,为什么一定是我们的人去”
那文说不下去了。
一百二十名士兵如钢浇铁铸般站在雨中,雨点迷蒙了天地,他们手里的鸣镝在雨幕中泛着光。
谢景明站在他们面前,没有撑伞,没有穿蓑衣。
“打仗是为了我们身后这片土地,监测水位也是为了我们身后这片土地,如果有人觉得不值,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等上了山想再下来,就是逃兵。”
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退缩。
“一百二十个,你们的面孔我都记下了,我亲自送你们上去,也希望亲自迎你们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出发”
他伸手抹了把脸,第一个走向堰塞湖。
身后的队伍在沉寂中迈开步伐,军靴踩在雨地中,溅起的雨水开出一朵朵小花。
顾春和躲在树后,没有上前,更不敢喊他,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哭出声来。
她见谢景明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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