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迫不及待地起身,想回去看看琥珀是否受伤。
可才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踟蹰,欲言又止。
沈玹知道她有话要说,也不催,只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果然,萧长宁试探道:“今日归宁,本宫需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沈玹抬眼,眸中划过一丝暗色。
片刻,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如山伫立,一抹斜光打在他微勾的嘴角上,明明在笑,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说,“本督有公务缠身,便不陪长公主同去了,还请长公主替我向太后问好。”
萧长宁知道他向来与梁太后不对付,想必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得到回宫归宁的允许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朝沈玹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出了门去。
待萧长宁窈窕的身姿消失在庭院中,屋内的阴影处拐出一个微胖的身躯,正是以炼毒和厨艺著称的白虎役役长,吴有福。
“长公主真是个有趣的人。”
吴有福笑眯眯道,“厂督对她稍加辞色,她便见好就收,绝对不冒犯分毫;而厂督给她一个台阶,她便顺杆而上,讨得回宫归宁的机会咱们这位提督夫人,怕没有想象中那般天真柔弱啊。”
沈玹的目光停留在萧长宁离去的方向,嗓音低沉,“能在梁太后手底下活下来的,自然不会太笨。
长公主审时度势,于本督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闻言,吴有福忽的抱拳,“属下恭喜大人。”
“哦?”
沈玹挑眉,眸中一派沉稳通透,勾起嘴角道,“何喜之有?”
吴有福但笑不语,温温吞吞地转移话题,“不知长公主此番归宁,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六年前的洗碧宫繁华正盛,萧长宁那艳冠后宫的生母余贵妃仍健在。
托其母的福,貌美娇气的萧长宁便更得先皇喜欢。
余贵妃最得宠的那几年,长宁公主的吃穿用度,甚至比梁皇后所出公主更胜一筹。
而此时,十二岁的小公主叉着腰,瞪眼看着垂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太监,微抬下颌,语气中尽是荣宠加身的骄纵,拧眉道:“脏死了。”
春阳正好,落红飘香,那少年一身暗沉的赭石色太监服沾了泥水,后背的衣裳因鞭刑而破裂成布条,鞭伤混合着血迹,污秽不堪。
可奇怪的是,尽管身陷囹圄,那少年却无一丝狼狈之态,半聋拉着眼睑,睫毛投下一片带着凉意的阴影。
这少年太监,便是沈玹。
对了,那时的沈玹还不是如今权倾天下的大宦官沈提督,他甚至还不叫沈玹,贱名沈七,不知犯了什么事,受了一顿鞭刑后,便被从司礼监贬至萧长宁的洗碧宫干杂役。
初见之时,面对萧长宁的审视,沈七只是轻轻抬手抹去脸上飞溅的血渍,勉强站直身子,姿态清冷而淡定。
萧长宁很头疼。
她向来不喜欢太监,从先帝纵容东厂做大c宦官干政算起,她就讨厌那群阴阳怪气c男不男女不女的死太监!
所以,她的洗碧宫是各宫殿中阉人最少的地方。
沈七低着头,萧长宁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一颗血珠沿着鬓角划过他瘦削英气的脸颊,又从光洁的下巴处滴落尘埃。
“公主,他叫沈七,是司礼监拨给您差使的杂役。”
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说。
“司礼监?若非犯了事,司礼监的太监又怎会贬来我这做杂役?”
多半是个烫手山芋,萧长宁想也未想,对着少年撂下狠话:“才不要阉奴服侍,本宫最讨厌他这般欺下媚上的娘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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