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手忙脚乱的去关那扇钢窗,窗台又高又宽,她有些费劲地掂起脚尖,右手猛地把窗子带过来,压在了她放在窗棂上的左手,她的左手本能的缩了回去,很快,一道瘀紫就横在左手四根手指上。
女人只是皱皱眉,她关上窗,又把厚厚的窗帘拉上,再跑过去把卧室的门关的紧紧的,屋里瞬间一片漆黑。
房间里一片死寂,象是间空屋子。
室外工地上搅拌机的声音轰隆隆的响,时而有尖利的声音划过,象要撕破人的喉咙。
不知过了几个钟头,女人象是突然从这房间里活了过来,她打开床头的壁灯,灯泡象是风烛残年,只一点儿亮光照得屋子反倒阴森森的。
女人端坐在梳妆台前,两眼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人。
梳妆台很老旧了,大片大片的绛红,斑斑驳驳的脱落,镜子上早就沾满了点点滴滴的污点,镜子的一角赫然喷溅着些触目的鲜红,一张披头散发的苍白面孔神情诡异地盯着女人。
女人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一张脸几乎抵在面前的镜子上,她把右手伸出来,枯瘦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镜子上的那张脸,象是怕弄疼了那张有些变形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高肿,额头一大块紫瘀,左眼皮上一道长长的划痕把一张脸割的有些支离破碎。
女人双眼呆呆地盯着镜子,忽然她叹了一声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你还疼嘛?现在好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对你了,你以后都不用再害怕了,你别再发抖了。
真的,不要再哭了,所有的都过去了。”
女人回头看了床上一眼,全身突然蜷缩起来,抱着头瑟瑟的抖。
她象是受了惊吓,慌张又无助的低低告饶:“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我一定听话,我保证。”
她一直喃喃地说着,象个委屈的孩子。
好半天,她开始小声地啜泣,一声又一声,哽咽着,象被人扼住了喉咙,压抑着不肯出声。
哭了好长时间,女人抬起头对着镜子哭诉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镜子里的人沉默了很久,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也都沉默起来,象是在思考这个答案,女人抬头看着镜子,然后有声音一字一句地传了出来:“就你现在这种状况,你能和他相比吗?他连在大马路上见到你都不好意思向同事介绍你,你看看你,一个快破产企业的女工,十多年了还围着破机子转,那点儿工资连民工都不如。
想帮你上进一下,你连话都说不好一句,就你这点儿文化素质,你不是丢他的脸吗?你这种人,就不配呆在他身边。”
镜子里的人恨恨地说道。
女人摇着头哭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企业工人了,他那时就是冲着企业工人才找的我,他也只是公务员,我文化是不高,但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挣钱,这些年了,我从来就没变过,如果不好,他当初就不该来找我。”
镜子里的人冷笑一声,鄙夷道:“你以为他不后悔?就你这份工作,这份工资,每个月的开支都靠他一个人出大部分,你还拿钱贴补你那个瘫痪在家的老娘,他能没有意见吗。
这是男女平等,经济互补的年代,他为什么要帮你照顾老娘啊!”
女人泪水涟涟,哀声道:“我的亲人就只有我妈了,爸爸很早因为工伤过世了,我难道不尽孝道。
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他难道就没有责任照顾我妈吗?他不一样的有父母,逢年过节一样的要去看望,我对待他的父母何尝不是象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哪有什么用,你还是想想他的父母为什么不喜欢你吧,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为你说话吧,有七年了吧,现在都没有孩子,你还要人家说什么。”
镜子里的人神色冷静地说。
女人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突然用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泪水顺着指缝一直往外流淌,哭声哽在胸口,象是快抽断了气,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呼吸急促起来,她象是想起了什么,在屋子里猛走了几步,嘴里不停地说着:“不是,不是,我们有个孩子的,他到哪儿去了?”
女人急匆匆地翻箱倒柜起来,衣服、被褥、袜子、化妆品、杯子、充电器杂乱地堆了一地“我的孩子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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