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莫说他只是区区刺史了,便是现今邑州太守,姓甚名谁我也不知呀。”
沐秋桑上前一步,问道:“那么店家可知,这附近有谁消息灵通些的?”
那人捋一捋胡须,思忖道:“要说消息灵通,你们沿街朝南走,看到一家铁匠铺,顺那铺子边的小巷拐进去,走个百来步便可见一间小屋,屋主是个儒生,大家叫他李墨生,写得一手好字,是专替人家提碑书信写状子的。
你们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
大家按客栈老板所言,找到这位代书的儒生,竟是个白苍苍的老者。
一众人进了小屋,李墨生也不抬头,继续伏案写字。
屋内乱七八糟,除了门槛近处两三尺尚有空处落脚,别处全是废弃的字画、卷轴和笔头分岔的毛笔。
墙壁上霉污成片,文字龙飞凤舞,在霉污空隙爬得分外潇洒。
李墨生的案头倒整洁得异乎寻常,一张老朽的木桌上,单摆了一口砚、一把镇尺、一尊笔山,笔山上搁置了一支小楷笔、一支大楷笔、两支提斗。
再看他本人,白也不好好挽起来,只在头顶粗略扎个马尾,眉色与山羊胡子一并花白了;眉骨高耸,颧弓外扩,面色土红,皱纹无几,似有些仙门修为。
顾乘风抱拳道:“不知阁下可是李墨生,李先生?”
李墨生偏不吭气,手腕一摆,带出长长一笔。
苏荣问:“你可认得张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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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生正写“贤”
字,上半截刚写完,听苏荣所言,右肘凝于半空,说了一声:“哪个张勃?”
顾乘风道:“多年前,他曾任邑州刺史。”
“你们找他做甚?”
李墨生陡然抬头,将毛笔轻轻一抛,那毛笔便稳稳落于笔山,一滴墨汁也未溅开。
沐秋桑道:“实不相瞒,张勃是我舅父,我现下寻他,是有求于他的。”
李墨生上下打量沐秋桑,问:“他既是你舅父,你又为何来问我?”
“我生在阴州,与舅父才见过两回。
自阴州为西梁所占,我再未见舅父一眼。
后来我们白家获罪,我被卖做官奴,幸得这几位侠士相救,方才脱离苦海。
只是我与舅父见面时年岁尚幼,这二十年过去,我只记得他曾任邑州刺史了。”
“阴州白姓人家……”
李墨生喃喃自语,“当年大名鼎鼎的帛商白东瞿与你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
李墨生由桌后走出来,扑通一声跪下,给沐秋桑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皆诧然,沐秋桑不知所措,忙蹲下扶起李墨生,道:“老先生如何行此大礼。
我哪里受得起?”
李墨生抿嘴苦笑,说:“小姐有所不知,当年若非得你父亲相助,我早客死他乡了。”
往事由李墨生娓娓道来,众人才知,这李墨生是黄州人氏。
李家三十几年前也算小康之家,有兄弟姊妹四人,各个知书识礼,论文才,李墨生又是最出色的。
西梁与南淮交战之际,李墨生姐姐已经嫁了人,长兄参军,后来战死,李家只剩了李墨生和弟弟李瑜生二人。
黄州为西梁所占,官府本没有为难李家,只是一帮儒生结社,成日里写些反西梁的诗文,李墨生又参与其中,这便为李家带去大祸。
李墨生提前得了抄家的消息,遣散家丁,同弟弟一路逃亡。
不料半路遇了山贼,将李家兄弟随身财物洗劫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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