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破琉璃世界,那些水族一哄而散,刚才的异象如同一场梦,倏忽不见。
长情没说完的话,化作半吞半含的呜咽:“……有人吗?”
没人,水面风平浪静,只有漫天星辉倒映,洒下一池寒冷的光。
四野寂静,唯风流转。
长情站了会儿,觉得有些落寞。
犀角灯虽然照出了异世,却照不见那双眼睛。
现在这眼睛究竟属于谁也不重要了,上元灯会落幕,她就该回去了。
咕咚——
水下传来沉闷的声响,犀角灯底的水纹渐起微澜。
长情蹲下看,渊水万万,似乎有什么从深处扶摇而上。
最初朦胧的影像,随着越升越高,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个人啊!
但他并不走近,白衣翩翩,隔水相望。
水是流动的,他的衣袂也是流动的,织金的广袖在暗涌下招展。
他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着她,眼里聚着星辉,唇边带着浅笑。
长情看遍了人世间的繁华,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仿佛临照寂寞空山的月色,一身秀骨,天性散淡。
她对年轻人向来有耐心,虽然在他们的世界,年龄与皮相往往没有必然的关联。
她放轻了语调,“请问尊驾,有没有见过……”
见过什么呢,一双眼睛么?她顿下来,现无从问起。
水下人还是那样望着她,她恍惚想起来,朦胧中懒散的一瞥,看见的似乎就是白衣的少年。
是不是这个人,难以确定。
在她犹豫彷徨时,水下的人仰着一张秀面,悄然无声地浮了上来。
他带着满身水泽之气,眼睛也是潮湿的。
身上衣衫遇风即干,长直的却依旧漉漉披散在身后。
“尊神……”
他的嗓音轻灵,水里来的精魅,总比岸上的多几分剔透。
目光亦漫漶如沁水的经卷,流淌过她的脸庞。
忽而一笑,“你来了?”
像阔别多年,终于重逢一样,透着亲厚和算无遗策的必然。
长情提灯看他,“我与尊驾认识吗?”
还没来得急问他,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眺望龙原,便见他舒展广袖,一把抱住了她。
长情呆住了,那年紫宸殿里抱柱化龙引下天雷,直直劈在她眉峰上,也没让她像现在这样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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