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质听得捧腹大笑,“爱恨纠葛,欲断难断。
龙源上神,你的好日子来了。”
长情当然不承认,“胡说,我天天过着好日子,遇见这种事反而好不起来。”
她嘟囔着,“难得下一回水,还搅了别人的婚礼。
新娘子以为我是去抢亲的,其实我不过受邀证婚罢了。”
昭质笑了笑,“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渊海君心里喜欢的是你。
长情,我守了两年寡都觉得活不下去了,你一千年这么孤零零躺着,两腿间岂不要结蛛网?”
说得长情老脸通红,又无法反驳,便长吁短叹着,连累百里兰宫嗡嗡作响。
昭质捂住了耳朵,“别叹了,宫室该塌了。
既然人家已经退婚,你干脆下嫁水府吧。”
长情哼哼,“我要是一走,你还想舒舒坦坦找小郎君?龙原龙脉尽断,烽烟再起,又该改朝换代了。”
这么说来倒是个大问题,昭质问:“那你如何打算?看来不是不喜欢他,只是碍于肩上重担不敢放下。”
喜欢?长情忍不住笑,“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想起他所说的救命之恩,搅乱了他的婚事也非我所愿。
如果五百年前真像他说的那样,是我把他放生在渊海,害得他被神龙画地为牢圈禁至今,那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弥补今天的过失?”
昭质长长唔了声,一条细长的腿搭在另一条的膝头,从被褥底下探出来,在寒冷的晨色里勾挑摇摆着,吃吃笑道:“上神真是位周到的上神,如此急人之所急,我要是渊海君,今生就赖定你。”
长情懒得和她啰嗦,起身从宏伟的建筑里挣了出来。
一道白光落在榻前,昭质撑起身看她,神果真是不老的,二十五年前自己和她看上去一样大,二十五年后菱花镜里的自己已现老态,而她却依旧秀色可餐。
她不由泄气,“那个渊海君生得如何?”
长情想了想道:“不错。”
昭质双眼放光,“比澡雪怎么样?”
长情没好说,水中的精魅根本就不是凡人能比的。
那个年轻的遣唐使虽然已属人中极品,但同渊海君比起来,可能差了十个引商。
为了不打击昭质的信心,她只得说不相上下。
毕竟几十年老友,让遍游花丛的人知道她的那些花不过如此,会浇灭她继续游戏人间的兴趣。
人的一辈子太短暂了,大唐民风开放,得快乐时且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长情开始盘算,“神龙的道场在凶犁丘,从长安过去有段距离。
我人不在,先用神力固定龙脉,应该出不了岔子的。”
她站在澄澈的天宇下结印,此时天已大亮,但那种有形的、丝缎一样的银光丝毫不受天色的影响,从她指尖源源不断地输出,笊篱一样扣住了重重宫阙。
昭质在一旁看着,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说:“快去快回,你不在宫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长情并不认为她这话有多少真实性,明明夜夜笙歌,哪里就缺她了。
不过她还是应了,“至多天,一定回来。”
神不像人,不受肉身的束缚,他们可以化作流光来去自如。
昭质看着她消失在天际,掖着袖子嗤笑:“分明老树开花,还不承认。”
她们相识虽只有二十多年,这里面大半时间长情又在睡觉,但昭质认为女人的天性是共通的。
长情这样的神祗,也有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为什么要解开结界?还不是方便人家自由行走,走出渊海,到她身边来么。
长情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昨夜走下龙原都算长途了,现在御风,看着山峦在脚下飞倒退,间关千里直达凶犁之丘,可说是降世以来从未有过的创举。
神龙庚辰,主宰云雨雷霆、沟渎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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