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等,急不得,霍临风先前扮龇牙的老虎,在沙场征伐,如今甫一太平,立马做起懒散的纨绔,在帐中娇养了三天,坦背赤膊的,小卒的两腿都要被他使唤断。
伤口结痂,霍临风总算肯穿衣裳,一件深蓝近乎黑的常服,搭右衽系结,窄袖,缘边滚着织纹,配暗色冠子,他整饬妥当,当得起“玉树临风”
。
离帐寻霍惊海,“大哥,”
挨骂挨打的气消了,他叫得亲昵,欢欣上马,“回城喽”
一个时辰,兄弟二人驰骋至城外,城中百姓相迎,簇拥着,有种结喜事的热闹,霍临风疲于应酬,又不好端着架子拂百姓的意。
“大哥,我先行一步。”
他背弃兄长,扯着缰,疾疾去了。
塞北辽阔,城池内鳞次栉比,长街一眼望不见头。
“吁”
宽街,霍临风下马,三阶青灰砖石,八根柱,丹楹刻桷,当值的守卫朝他抱拳,他应了,迈入这宽门阔府。
门上高悬乌木匾定北侯府。
门内小间,守门子的老管事探头“呼少爷没伤,老仆得还愿去”
霍临风的步子大喇喇的,过去了,闻声回头,像个起哄告状的轻浮伢子“六十军杖,才结了痂,大哥亲自监着打的。”
后话没听清,他穿过前院,叫围廊边的景儿吸住,一树玉兰,刚破苞儿,生机勃勃的,恁般高,梢头拂了斗拱。
叫玉兰打眼后,他入了头厅,不下摆设的死物,直出旁侧小门,将门上厚重的帘子掀得老高,且晃悠一会儿。
扫地的,洒水的,小厮丫头瞧见他,停下活儿,切切地喊声“少爷”
,年岁大的嬷子晃见“哎呦”
夸张的“小祖宗”
还没呼出来,人远了,抚着心口一顿搓揉,“老啦,眼都花实啦”
侯府深深,正厅比高门里头的大小姐还遮掩,又迈一道槛,霍临风目光一闪,先他脚步入了厅堂。
“爹,”
门敞着,不拢声,他一嗓子出来各角落都听得,“爹,我回来了。”
见着人,又恭敬叫了一嘴。
厅里头,暗色的花毯厚重,化了靴音,铜炉盘着四蟾,孔隙中飘出烟,袅袅的,衬的那蟾像要羽化升仙,正座上,楠木盒子装几块好蜡,一块鹿颈子的皮,擦剑使的。
桌边圈椅,一人端坐,端出两三分架子,余下七八分,尽是威严,玄袍暗沉,封腰滚了道靛蓝缘边,股侧,挂的玉珏垂着,一绺红结子些许凌乱。
衣裳细致,人更非等闲,颌上一把须髯,耸挺的眉骨、鼻梁,嵌两颗深邃的眼,头发乌黑油亮,冠华而高,衬得起身份。
此人四十多岁,乃霍临风的父亲,定北侯霍钊。
霍钊擦拭宝剑,“嗯”
一声,眸子都未抬,不瞧瞧小儿瘦了几许,也不打量打量伤情“听说,”
目光幽寒似剑,声沉如钟,“你又违反军令了”
霍临风先坐下,傍个躯体依托“我受过罚了。”
答非所问完,一掀小盖盒,里头饼、蒸梨、糖渍花片,都码好了。
“我违反军令追了残兵,穷寇勿追是不假,可敌我实力分明,叫乘胜追击。”
规矩要有,答完再吃,他拈了片蒸梨,入口前补充,“大哥过于保守。”
念谁来谁,霍惊海迟归,一样的,未进门先唤“父亲”
,行过礼,落座禀报军情。
霍临风嚼他的花片,甜透嗓子,灌一大口咸茶,端杯俯仰瞥见小门露一圆脸,耳垂挂珠子珰,显得脸愈发圆,是夫人的丫鬟,梅子。
这是叫他呢他搁下杯盏,溜了,一出小门到后头“梅子,你少吃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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