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遮在眼前,搭了个“凉棚”
,见面前并不是北五所,而是一座面阔九间,重檐黄瓦的高大殿宇。
再仔细一瞧,那头顶青蓝色的匾额上分明写着“景阳宫”
三个字。
她不禁暗自一惊,这里不是当年母妃的寝宫么?
从夷疆回来时,三哥便带她来此寻找母妃的遗物,却不想被徐少卿撞破,而最后带她找到那些东西的竟然是他。
时光流转,才只数月而已,如今想来却像已过了好久,思之竟恍如隔世。
当初见时,这殿宇因许久没人打理,颇有几分萧索破败之感,如今却是光鲜整洁,焕然一新。
此刻中门大开,两名内侍在前引路,冯正搭手扶着她一路上了台阶,翠儿领着几名宫女紧随在后。
才刚入内,便见殿宇壮阔,一股靡靡的熏香味扑面而来,十几名宫人内侍有的伏地擦拭,有的扶凳架梯,正自忙碌着,见她进来,纷纷搁下手上的活计,近前伏地跪倒,口称“参见主子”
。
冯正谄声笑道:“陛下登基前晚,便吩咐奴婢们进来收拾干净,只是这宫太大,各处调来的也只百十来人,紧赶慢赶,主子这都进宫了,还是只拾掇个大概,主子放心,有奴婢催着他们,管保今日便好。”
除了三哥这当今陛下之外,又有谁还会为她做这等事?
自己在宫里不过是个毫无根底的人,这次居然一回来,便换到了这般正经的殿宇里来,而且还是母妃生前所居,也真是费了心思。
只是这般眷顾,总让人有些惶惶不安。
高暧也没多想,暗自轻叹,又见那些宫人内侍个个都倦色沉重,于是便道:“既是陛下的旨意,我也不便说什么,只是不用这般急,左右没其他的事,你叫他们分个班次,轮着歇歇,该什么时候收拾完,便是什么时候,只要到时交了旨意便好,谅来也不至为难。”
“是,是,主子真是菩萨心肠,能在这儿当差是他们的福分,奴婢知道了,回头便去分拨。”
冯正连声应着,搀着她继续朝前走,出后门便是中庭。
上次半夜来时,这里蓬草荒乱,满地狼藉,此刻却已大致有了几分庭院的样子,但仍有二三十个内侍正自除草整理。
她不由自主便向挖出母妃遗物的院墙角落处望了望,见那石灯所矗的地方依旧野草蓬乱,似乎还没有收拾过,便稍稍安了心。
但想想仍旧觉得不妥,生怕那曾经挖埋过东西的地方被人瞧出端倪,再生出什么祸端,当下便吩咐冯正,假说自己不爱院内修剪太过整齐,只要不甚脏乱,其它一任自然便好。
冯正虽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当即便吩咐撤了大半人手,分拨到别处,只留几个人继续略作收拾。
沿石径过了中庭,便是后面寝殿。
这里大致已收拾停当,厅堂格局依稀还残着儿时记忆的样子,但也只是朦朦胧胧,更多的则是新鲜。
只是这种新鲜感并没多少欢喜,反而隐隐让人不安。
高暧忽觉有些倦,便打发冯正和旁边的宫人出去,只留翠儿一个在身边。
人散后,偌大的寝宫忽然间清冷起来,那些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只让她觉得硬生生,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瞥眼看看,妆台上竟摆着那只斑驳的破木匣子,踱过步去,在凳上坐了,轻轻打开,细数里面一件件东西,并没任何遗漏,不禁一阵唏嘘感叹。
翠儿却像极是高兴,也凑过来喜道:“这里真好!
奴婢就说么,公主心这么善,又吃了那么多苦,老天爷怎会如此不开眼?如今这不就否极泰来了?”
“你觉得这里好?”
她随口应着,却没回头。
“景阳宫可是东西六宫里出类拔萃的,这还不叫好啊?如今晋王殿下做了皇上,对公主你还是如此眷顾,日后定然是万事不愁,再说咱们回了宫,奴婢也不用担心那徐厂公再来纠缠公主。”
听她提起徐少卿,高暧只觉心头一痛,正不知该怎么说,却听外头冯正朗声叫着:“皇上驾到——”
她猝然一惊,与翠儿对望了望,便赶忙将匣子合了,提着裙摆急匆匆到殿门口,便见两班内侍垂首立在阶下,头戴双龙翼善冠,一身赭黄色十二团龙锦袍的高昶迎面阔步而来。
她赶忙依着大礼跪伏在地,口称:“第四妹高暧,封云和,拜见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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