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几步,梅乾突然感觉到强烈的不妥。
他在这群撤退至此的败兵中穿行,近距离地看到这些士卒的神情和姿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过去许多年里,江淮豪霸们参加的战事极多,哪怕梅乾不以雄武著称,也算得上身经百战。
当然,他们的兵力和训练程度都很寻常,参与进真正的大军对决之中,结果往往都不如意。
正因为此,梅乾特别熟悉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败兵。
自古以来,兵以治胜。
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也。
与之相反的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军队,一旦在战斗中败退,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的恶犬,威风丧尽,行动也再没有规范可言。
梅乾见过因为袍泽战死而嚎啕痛哭的败兵,见过为了发泄恐惧而嘶声喊叫的败兵,见过失去思维能力如同行尸走肉的败兵,见过无法在受伤的痛楚下坚持、一心求死的败兵……太多了,那些林林总总的惨状,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梅乾正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准备,来到败兵们中间的。
可眼前这些人,他们的神态不是那个样子的!
梅乾从他们或站或坐的姿态中看到了疲劳、紧张、戒备甚至是跃跃欲试,却唯独没有半点丧失斗志的样子!
怎么回事?梅乾心念电转,突然冒出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难道雷脩已经投降了曹军,准备引着敌人斩关追击,摧毁他亲爹数十年经营起的基业?这不可能!
雷脩的性格明摆着……不,无关性格,雷脩就没有那样的头脑!
那还能是什么情况?丁立叛变了?这有可能?这些读书人,从来就和我们不是一路!
可是,他家人亲眷都还在雷氏宗族本队里呢,竟然有这么狠的吗?
转瞬之间,梅乾的脑海中来来回回兜转了七八个念头,与这些念头疯狂生灭的速度相比,他的身体动作就慢很多了。
他大声咆哮着,竭力扭腰转身,向来处狂奔。
然后,两名空手的“溃兵”
从左右两方扑上来,猛地抱住了梅乾的腿,将他掀翻在地。
随即第三个、第四个人扑上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地压在地面,丝毫动弹不得。
“混蛋!
你们干什么!”
梅乾狂吼了两声。
背后立即有人用力按着他的发髻,将他的面庞整个压入了浮土,干燥而粗砺的尘灰掩进口鼻,几乎要把梅乾呛死。
这一举动完全猝不及防,几乎让目睹情形的每个人都愣住了,只有几名随在梅乾身后的精悍护卫反应了过来。
他们毫不迟疑地抽刀拔剑,向着梅乾被制的地方疾冲。
拦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正是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甲士丁奉。
“闪开!
闪开!”
一名护卫大声叫喊着。
虽然事发仓促,可他们总算记得眼前这些都是本方同袍,并未急着猝下杀手。
可丁奉牢牢站在原地,并没有半点让开道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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