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过稿的消息时,他在闷头大睡,等醒来下楼吃饭,杨洛正等在楼下,像初见那样,冲他一笑:“上回你等我四小时,这回我等你。”
然后……然后时间就滑向了地狱般的那一天。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他已经很模糊了,回想起来一切都乱糟糟,被人打碎了一样,拼不出一条连续的线索。
他甚至没去看杨洛的遗体,没出席她的葬礼。
直到很久以后,他在终日的寂静之中,突然接受了这个现实,而后难以抑制地逃离崇城——等到了美国,那种痛感才姗姗来迟。
苏南沉默听着,看着他缓慢地把手里那支烟抽完,又接着续上第二支。
他讲述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然而她不敢去揣测他平静之下的内心。
程宛守了他一年,几乎是拖拽着他赶上时间的进度。
而就在他毕业那天,程宛得到消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和她分分合合七八年的周滢,婚期定下来了。
回国之后,他俩在美国时候的身份互换,他变成了拖拽着她往前的那个人。
有天程宛喝醉了,跑去找周滢,没见着,但是见到了周滢的父亲。
周父看她的眼神仿佛盯着一只臭虫:“以后别来找小滢了,她是个好姑娘,你别带坏她。”
周滢结婚,程宛没去参加,拉着他去了趟九华山——她十五岁的时候,跟周滢表白的地方。
她说,老陈,咱俩反正没人要,凑合领个证吧,你父母我父母都省心。
他说好。
那之后,就是漫长的长恨人心不如水。
“您……您还怀念她吗?”
陈知遇烟盒空了,在手里捏扁。
他抽了太多的烟,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浓烈的烟草气息——和往事一样,总有些呛人。
“跟程宛说过一句话。
一盏灯亮太久,没别的原因,只是忘了关;突然熄灭,也没别的原因,只是钨丝熔断了。”
陈知遇看着她,眼神平静,“这故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
仿佛有无数个“可是”
,然而一个也说不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粒尘埃,那么渺小,哪里比得上人生初见,又哪里比得上“以死句读”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站你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么过来的,过去的事儿抹不掉——以前我倒是有这念头,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