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主角……他们凭什么怪我?他们前前后后一共入组才几天?想多给他们一点镜头,给得出吗?是啊……广告都是我拍的,因为我不要钱啊。
要换他们上,广告商赞助的钱不都进了他们的口袋,还能给剧组留多少?他们还嫌广告不够档次,说怎么不找一线大牌……”
他的嗓音沙哑,一声声的发问,却注定得不到解答。
“为什么都怪我?是因为我起早贪黑、一天假都不请?还是因为我爸给这片子投了点钱,所以我做的一切都他妈有了原罪?还是因为我是个好欺负的新人,所以什么脏水臭水都上赶着朝我身上泼?”
他看着陆离,又好像越过了陆离,看着千千万万站在对面的人。
“……你那么成功、那么得意,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我就偏偏遇上这些倒霉事?是我活该吗?”
“……”
这个问题是陆离无法解答的。
他或许知道答案,可是说出答案对马蒙的现状并无帮助。
解铃还需系铃人,只可惜,伤害过马蒙的那些人恐怕永远不会回过头来,向他表示歉意。
娱乐圈也好、这世界也罢,真正的残忍,往往是群体的残忍。
记得顾老头曾经有过一个生动的比喻——你越往高处爬,就越是要谨言慎行。
因为哪怕是一个小声喷嚏都可能引发排山倒海的雪崩。
到那时候,你将会被滚滚的社会舆论所掩埋,毫无还手的余地。
自然灾害是不会向你表达歉意的,社会舆论也不会。
马蒙唯一获得解脱的机会,就是看透并习惯这种规则。
可事实却仿佛在证明,光凭他自己和身边人的力量,并不能将他打捞出这个火山地狱。
为今之计,还是得一边稳住马蒙,一边想办法向其他人求助。
陆离一手在半空中晃动以吸引马蒙的注意力,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想要掏出手机。
他记得最近接通的一个号码是白嘉恩,只要稍稍摸索一下就能回拨过去。
可是马蒙却没有给他求助的机会。
洗手台盆里源源不断的热水已经满溢出来,从高处流淌下来的瀑布让人觉得闷热又烦躁。
马蒙的眼眶终于湿润了,他抽噎着将一直指向陆离的美工刀再度转向自己。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自己的脖颈。
那一瞬间,陆离的心脏几乎停跳。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抢先做出了反应。
洗手间里淌了一地的热水,两个人几乎同时滑倒在地板上,肢体扭做一团。
没有叫骂、也没有呼喊——这一刻,少使出一分力气恐怕就是生与死之间的差距。
很快,一直坚持工作和健身的陆离占了上风。
他直起上半身,用膝盖顶住马蒙的胸口,一把夺下那把美工刀朝着洗手间外头狠狠地丢出去。
危机解除,马蒙倒在氤氲蒸腾的热水里,筋疲力尽地喘着粗气,好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落汤鸡。
陆离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起码还有力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呼出白嘉恩的电话。
也就在他打电话的那会儿,马蒙忽然又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惊惶起来。
“血、血……好多血……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陆离立刻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身体和左右胳膊,终于在被手机遮挡住的掌心里发现了真相——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掌心竟被划开了一道六七公分长的口子,握住手机的动作牵拉了伤口,鲜血正在不断流出,转眼间就洇湿了半个袖口。
随着肾上腺素的消退,疼痛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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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嘉恩和骆城匆匆从排练教室赶回来的时候,其他宿舍的同学和闻讯而来的老师已经几乎挤爆了513寝室。
洗手间里的热水已经被关闭,但是地上的热水和斑斑点点的血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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