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畔陡然香气袅绕,白行简微不可查地皱了眉。
持盈毕恭毕敬将作业册放置案台,轻纱袖角从白行简肩头拂过,白行简向旁侧特意让了让,持盈却仿佛陷入了选择恐惧症,不知道将作业册搁到夫子的教案左边还是右边或者前边还是后边,于是她将每个位置都尝试了一遍,粉色的袖摆一次次从旁甩过,香气四溢。
白行简自然忍无可忍,一把夺过持盈的作业册,拍在教案右边:“下去!”
“是,夫子!”
持盈转了个身,面朝夫子,行了个鞠躬礼,鬓边的束髻垂落到白行简膝上。
最后,昭文馆学子们发现今日夫子授课冷酷非常,尤其当目光漫过前排某处。
课后作业当然又布置了好大一堆!
☆、皇二代学霸
案前奏折堆积如山,凤君依次批阅,笔不停辍,文不加点,批语一挥而就。
时常十几本奏折批完,上面墨迹还未干。
一本本摊开等墨干的时机,凤君从奏折山底下抽出昭文馆课业本,翻开阅题,一道史学论述题赫然在目,当然是持盈在课堂上笔录的夫子出题。
题目是:论自古以来君王婚姻对国家财政的利弊影响。
要求:不少于五千字。
凤君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这道题真的不是为持盈量身订制的?或者说为她爹量身打造的?
出题的是夫子,答题的是凤君,持盈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传达者。
这位不论有作业还是无作业均是一身轻的传达者此刻正在凤君左手边不远处的软榻上睡得横七竖八,一同休眠的还有凤君养的猫咪,猫咪同持盈一样叫团团,年纪比持盈还大。
眼下是持盈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因为睡觉不老实,软榻的形状打造得十分诡异,软榻靠外的一边必须挡上栏杆,当然栏杆不能太硬,柔软杉木外裹上棉絮再缠上绸缎。
持盈睡得翻天覆地,一脚搭到栏杆上挂着,一手搂着猫咪,嘴角还挂着口水。
凤君的右手边,一张圆桌旁,元玺帝捧着一本书正在研读,不时提笔蘸墨做笔记。
如果剥掉写着“君主论”
的外封皮,就会露出内封:九州美食大全,其内容涵括《食珍录》、《食经》、《本心斋食谱》、《饮膳正要》、《饮食须知》、《云林堂饮食制度集》、《居家必用事类全集》等等,可谓一部膳食类大百科全书,是女皇陛下新近搜罗到的珍藏。
陛下御览菜谱时,非十万火急不得打扰,当然,她也会沉湎于膳食的诱惑而无法自拔,所以凤君才敢肆无忌惮在批阅奏章的空当替持盈代笔课后作业,奋笔疾书君王婚姻与国家财政。
这个白行简一定是故意针对他的,一定是的吧?
凤君心道看我不引经据典亮瞎你的史官眼,竟然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来暗讽我!
五千字算什么,五万字都不在话下!
当年老夫为了嫁给陛下,连夜写就一本赋役改革《盐铁论》做聘礼,才夙愿得偿,虽然其过程不乏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可耻手段,但总体而言老夫的机智十万字都写不完,岂是你一介史官能懂!
雍华殿内,只闻元玺帝的口水滴答声、凤君的唰唰写字声、储君的呼呼声,交响着一曲和谐的乐章,这时,侍女来报。
“陛下,凤君,殿下,亲王殿下回来了!”
第一声没人理。
侍女提高音调,再报。
这回卓有成效,凤君停笔,头抬起:“啊,这么快?就说我们都很忙,让他自己过来拜见。”
豆包儿风尘仆仆赶至雍华殿,见他娘没空理他,他姐睡得不省人事,只有亲爹坐在书案后等他到来。
“孩儿拜见母上、父君!
母上、父君身体可无恙?”
亲王殿下行了标准大礼,迈步、掀衣、跪地、叩头,宛如行云流水,举手投足均有法度,早已不是当年离京的毛头小孩。
凤君见兄长信中称呼的小混账自入殿便稍显风骨,行止间已有名门风范,俊眉修目少年郎,如同自己幼年时的模样,打量之下,尚算满意。
“起来吧,你母上正看书,无暇理会你,父君每日忙得都顾不上有恙了。”
凤君合上持盈的作业本,搁了笔,瞧着站起身后身姿挺拔的豆包儿,内心比较着豆包儿一年半前的身量差距,少年易长成,转眼间已是小大人。
儿女长大,父母则衰,不由觉得自己离韶华之年已渐去渐远,脱口感慨,“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移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