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他一言不发,就这么呆呆望着殿上棺椁。
那小皇帝,其实不是真正的明君。
精善权谋,气量狭窄,还畏敌如虎。
可是毛病再多,也远胜惠帝。
更何况还有重开治平的心思。
而现在,这个未满弱冠的天子,躺在了棺内,而自己这垂暮久病之人,却立在殿上。
上天也许从未眷顾过大晋,而自己汲汲一生的权势,又有何用处?
“立储绝非小事,太傅可有高见?”
一个尖利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唤醒。
王衍木然的看了过去,一双双眼睛,犹如箭矢,钉在他身上。
贪婪、畏惧、渴盼,百般情绪,一言难尽。
他轻轻吸了口气:“淮南灾疫未消,寿春独木难支。
如今之计,还是渡江为上。”
渡江,入吴地,由司马睿照拂,再立新君。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其他选择,不过是任人争权,犹如水上浮萍。
这是他难得的肺腑之言。
然而看着他的那些目光,登时变了。
不知有谁轻哼一声:“不愧是琅琊王氏,一脉同枝。”
谁不知道司马睿身边掌权的,尽出自琅琊王氏?这渡江的建议,怕是要把权柄双手奉上。
王衍没有作答。
以他的身份,也不容多言了。
大丧的哭临一连三日,诸官也未商讨出任何可行的对策。
王衍总归是年龄大了,礼毕后便早早回家。
反正太子也未定夺,无法举行继位仪式,他这个太傅,就跟泥胎木塑一般,毫无用处。
然而睡到半夜,门外突然起了骚动。
紧接着,大批身着甲胄的兵士冲了进来。
王衍是被人从榻上拽起来的,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哪还有天下第一名士的风范?
“你是……左卫的……竟陵王派你来的?”
就算老眼昏花,王衍也识得面前这年轻的勋贵。
这是天子亲军反了!
竟陵王怕是勾搭了贵戚,举兵谋逆!
那青年冷笑一声:“太傅与刘大将军密谋,阴害天子。
末将奉命来取太傅项上人头。”
他们要杀了自己和刘准,取得立储的决定权。
这一刻,王衍竟然不觉的害怕,而是觉得荒谬绝伦。
他躲过了多少次叛变,从贾后之乱开始,在一任任交替的权臣中游刃有余,越升越高,直到位极人臣。
谁料却在这逼仄的寿春城中,被个殿卫拿住。
他们就不怕琅琊王发兵,攻打寿春吗?!
然而下一瞬,王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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