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下这座府邸后将洛水之畔见证他们誓言的那株海棠移来内苑,当时谢瑶对着这株海棠开心了很久。
转眼三载,这海棠越长越高,竟然已经冒出墙头了。
徐行俨看着眼前的艳色,惨淡一笑。
他来到北屋窗后,扶着窗棂,凑到跟前低声唤:“含真,我已经十四日不曾见到你了,你让我见见吧,哪怕只一面也好……阿婆说你今早吃一口便吐了,这样下去,你必然要清减,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里给你做……阿青这几日总是守在东苑门外不肯走,昨日它淋了雨,今日便有些病了,饭也不肯吃一口,它是想你了……我……也很想……”
他说了很多琐事,到最后,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哀求,“含真,求你了……”
他们成婚多年无子,两年前徐行俨从一个西域富商手里买回一条狮毛犬,谢瑶十分喜欢,给那条狗取了名字唤阿青。
往日里她舍不得阿青受丁点委屈,可如今阿青生病,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求了许久,他已经绝望,以为今日她会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狠了心不开窗与他相见,也不会与他说一句话。
可她竟然开了口,却那般戳心窝,她说:“郡主是千金之躯,必然不能屈居妾室,恳请二郎写一封放妻书,放谢瑶回谢家,给谢氏一条生路。”
徐行俨攥着窗棂的手渐渐收紧,咔擦一声,生生掰下一块木头,碎屑扎在掌心,瞬间鲜血肆溢,他却仿佛不知疼痛。
他闭着眼睛长长吸了口气,咬着牙说:“你休想!”
谢瑶轻笑一声,声音薄凉,“那二郎是想享齐人之福吗?”
他双眼通红,“你明知我心中所想,含真,我们曾在洛水河畔发过誓的,你忘了吗?我怎么可能再去娶别人?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将我们的誓言弃之不顾?可他心中绞痛,太疼了,实在说不出口,腮帮紧绷,忍得浑身颤抖。
屋内没有丝毫动静,他甚至想过要破窗而入,可是他不敢,他怕,怕自己闯进去,她当真会将那把扬文□□自己的胸膛,血溅当场。
谢瑶的决绝他见识过,否则当初也不会那般毫不留情地与谢府决裂,再不曾回头一步。
但那里终究有她的父母兄嫂,她可以忍心看着他疼得死去活来,却不能看着他们去死。
果然,良久之后,谢瑶终于道:“那你便忍心让我眼睁睁看着谢氏覆灭,看着我生不如死吗?”
徐行俨气息微窒,“那你……将我放在哪里?”
谢瑶笑了,语气轻轻,“我会一直将你放在心里……”
他拂袖而去,将她的后话抛到脑后。
他不想只待在她心里,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只想与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他甚至可以抛下所有身外之物,什么金钱名利权势,他统统都可以不要。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要,便能轻易抛弃的。
女帝从何时开始有那样疯狂又荒唐的念头,没有人知道,连他也不知。
或许是从宇文忻横死开始,也可能是淳于锦文暴毙开始,还可能是宇文恪阴谋败露之时。
当所有原本在她心中比较适合的继承人死的死残的残后,女帝便将视线落在了玉阳郡主身上,这个自幼被女帝养在身边,承载了女帝的心血和野心,却不及其祖母才能与内涵之万一的少女。
只懵懂天真又野心勃勃地对着那把凤椅馋涎欲滴,却不明白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并无她眼中那般风光。
不过十几岁年纪,因生在内宫,见多了权利所带来的快活,导致欲壑难填,最终却殃及在他身上。
女帝毕竟老了,没了六年前的精神抖擞,开始力不从心,却又想随心所欲,甚至认不清自己养出来的孙女到底有多深的水,竟然想要将帝位传给她。
那日他跪在麟德殿内,听着女帝歪在榻上对他说:“日后有你辅佐玉阳,朕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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