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寒芒。
倘若整件事是宰相所为,他一定还隐藏着极危险的后手。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必去想,重要的是如何在接下来的乱局中占据主动。
要知道,到了这个层级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泌必须得估计到最坏的情况,提前做出准备。
一听还要查李相,主事们更是面面相觑,都不敢深问。
李泌仰起头,微微叹道:“大厦已倾,尽人事而已。”
几名主事看到长官神情如此严肃,心中凛然,纷纷叉手表示遵命。
说来也怪,他一回来,整个靖安司的魂魄也随之归来,京兆府的气氛为之一变。
即使是那些吉温调来的官吏,也被李泌雷厉风行的风格所感染,迅速融入节奏中去。
比如来自右骁卫的赵参军,就觉得管理风格大变,比原来的懒散拖沓强太多了。
残破不堪的靖安司,在李泌的强力驱动下,又嘎吱嘎吱地运转起来。
这时一个主事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李相的宅邸,未必都在李府名下,司丞可还有什么提示?”
长安城里的宅子太多,李林甫就算有密宅,也不会大剌剌地打出自己的招牌。
若没个方向,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泌略做思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你们可以去查查,京中富豪宅邸,谁家里有自雨亭。”
李泌遭蚍蜉绑架之后,被带去了一处豪奢宅院,亲眼见到他们做了一个灯楼的爆炸测试。
这处宅院里最引人注意的地方,是有一座檐上有堤的自雨亭。
这种亭子源自波斯,兴建所费不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建起来的。
当初蚍蜉抓住李泌,没打算留他活口,所以并未特意遮掩。
他如今既然已生还,便不能放过这个显眼的线索。
查到这个宅邸,到底是谁在幕后资助蚍蜉,也就一目了然。
可主事们还是忧心忡忡:“司里的文卷,已经被烧没了。
所涉营造之事,还得去虞部调阅,时间恐怕来不及。”
李泌环顾左右:“徐宾何在?他活下来了吗?”
徐宾有着超强的记忆力,若他还在,靖安司查阅起来事半功倍。
一名官吏说徐主事受了伤,正在设厅修养,因为吉司丞认为他可能是蚍蜉内奸,还加派人手看管。
李泌气得反笑:“徐宾是我派去查内鬼的,这吉温真是瞎了狗眼!”
他吩咐下人带路,前往设厅亲自去查看。
设厅里的秩序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医师们已经完成了救治,不过伤员们的呻吟声仍不绝于耳。
人力已经用尽,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泌耸了耸鼻子,这股混杂着人体烧焦和油药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可这个场面很大程度上,算是他的责任,李泌也只好带着赎罪的心情,强忍腹中的翻腾。
徐宾的休养处是在设厅一角,被两扇屏风隔出一个空间,两名士兵忠心耿耿地守在外面。
李泌走过去,挥手赶开卫兵,踏了进去。
徐宾正侧躺在床榻上,脸部向外,闭目不语,头上还缠着一圈圈白布条。
李泌放轻脚步走近,突然一瞬间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徐宾的身子,是向着床榻内侧反躺蜷曲。
也就是说,他的整个头颈,被人硬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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