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和沈凤书一说,他不但没有阻拦,还叫了人开车送她去。
明芝心想也好,要是用了家里的车,即使打了沈凤书的招牌,恐怕季太太也会说她。
再者,被初芝知道也不好。
乡间道路泥泞,明芝忍着颠簸。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见到站在那冷眼看着车辆的三两人群,司机不敢下车,怕走开后车子会被人搞坏,明芝只好一脚高一脚低往村里去。
她一路穿过人群时暗暗地出了身冷汗,那些异乡男人衣衫褴褛,看着她的目光分明不怀好意。
老幼妇残者也多,面黄肌瘦,坐或躺在草席上,朝她晃着脏兮兮的破碗,请她行行好给点吃的。
也有孩子扯住她的裙摆,低声细气地叫,“好心的小姐给点钱。”
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空气变了味道,臭味固执地往鼻子里钻。
还有苍蝇,明芝原以为泥墙上沾着了脏东西,走近才发现是密密麻麻的蝇虫,它们也在躲雨。
地上到处是一滩一摊的污迹,其中蠕动着不明生物,明芝不敢看。
梅塘也变了样子,它原是条温柔的河,静静绕着村落流淌。
现下已经漫到岸上,浑浊的水流奔过村庄,带来垃圾,也带走新的垃圾,那些也是明芝不敢看的。
明芝见到一个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他声嘶力竭地劝灾民们不要在河里取水,也不要随地大小便。
显然没人理他,至少明芝见到有几个人蹲在那边拉边听他嚷嚷。
她没做停留,踮起脚小心翼翼走开了-泥地上有几团细长条的虫子,她想应该是书上说过的蚂蟥。
徐仲九住在村里最好的一处房子里,明芝进去时他正在和人说话,对方样子像是灾民的头。
那人来来去去只有一句话,“大老爷,我们家里水淹了,我们也得活啊。”
明芝敲了敲门,等徐仲九转过来她才进去。
“你怎么来了?!”
徐仲九又惊又喜。
原先那人倒也识趣,默默把地方让给明芝。
徐仲九东张西望了一会,没找到可以擦凳子的物品,随手拿了自己的外套,“拿这个垫着,你坐。”
他见明芝不动,不由笑道,“傻站着干吗?快坐。
放心,这衣服干净的,房东家姑娘每天都帮我洗了烘干。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也死不了。”
他瘦了许多,面颊凹了下去,只剩一双眼闪着乌棱棱的光。
明芝细心地注意到“房东家姑娘”
,用力眨眼想把眼泪收回去的同时呸了他一声。
也只有这个人,能够让她既心疼又讨厌了。
她问,“能让我看看伤口吗?”
徐仲九摇头,不过仍是揭开身上的薄被,给明芝看了一眼。
他穿着土布褂子,腰间缠了绷带,但没有难闻的气味,想来伤口收住了。
“你既然来了,帮我做点事。”
“什么事?”
徐仲九看了一眼房门,明芝会意,起身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徐仲九压低声音说了会,又叮嘱她,“记住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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