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老气横秋地说,“二小姐,你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
但老话不会错,你看你舒舒服服做少奶奶,表少爷又对你客客气气,不是比三小姐好?我听说洋人吃的东西都是生的,血淋淋地往嘴里送,也不知道三小姐去了怎么办。”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地说,“我娘跟我说,嫁人的那回事,女人只有一个忍,高兴的是男人。
女人隔三岔五还要生孩子,弄得不好生的时候死了的也有。
表少爷身体不好,也是好事。”
见明芝愣在那里,她急道,“二小姐,太太不是你亲娘,不会跟你说这些。
我看你不开心,才把我娘跟我说的私房话讲给你听,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明芝只是在想不好的事情传千里,沈凤书也没公开承认过,季祖萌夫妇对此也决口不提,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
闲书她看过,虽然不完全清楚,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徐仲九更是明里暗里地挑逗她,小月讲的不算新鲜话。
见小月慌慌张张,明芝安抚她,“我怎么可能和别人说。”
传出去不成了笑话,季家的女儿婚前可以说琴棋书画,婚后可以讲家务儿女,却不该聊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
话又说回来,她心里确实存了一点疑惑,徐仲九的亲吻虽是令人难堪兼不洁,自己胸臆间却蠢蠢欲动,似有什么将破土而出。
但她也知道,这是万万不能和人议论的。
只是那感觉十分奇怪,哪怕这会儿想起,心头也如同被挠了一下似的,荡漾不定。
然而徐仲九这个人只能半信。
他说现在走不得,恐怕是在哄她,谁会天涯海角追杀他;哪怕真有,以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小小年纪的友芝不就独自去了美国。
怎么才能让他答应走?明芝想了又想,一时间却没有十拿九稳的主意。
不过她不急,实在不行拿枪请他走,她不信以这个人的惜命程度会不答应。
衣柜里可是还收着沈凤书的那把枪,她一直没有还掉。
明芝想到凶险处,心口扑扑乱跳,脸莫名红了。
小月看在眼里,生怕自己的话起了不好的作用,让二小姐开始胡思乱想,不禁暗暗地捏把汗。
好在一会前头过来传话,说松江沈家来人,太太请二小姐去招呼。
明芝懒懒地合上书,也不换衣服便去了。
她在园子里遇着徐仲九。
大概来得次数多了,也没人带,他独自走在小径上。
看见明芝,徐仲九停下脚步。
他刚从哪里的典礼回来,衬衫笔挺,西裤一丝不苟,皮鞋更是锃亮。
只有头发新剪过,只有寸把长,但益发衬得他鼻挺眉深,是个英俊青年。
明芝冷淡地一点头,从他身侧走过。
沈家来的是二少奶奶和五少奶奶,还有五少奶奶的小儿子均儿。
均儿一到就抢灵芝的玩具,惹得灵芝噘着嘴躲回房去了,因此季太太也嫌她们一行太吵,闹得人头疼。
但来的都是客,尤其还是她娘家的人,怎么也不好置之不理,便叫了明芝来。
二少奶奶也烦五少奶奶,但关上门是一家,又关系着把均儿过继给沈凤书的正事,不得不陪她走这一趟。
见明芝进来,五少奶奶笑道,“我们的准新娘子来了。”
明芝低头不语,在季太太下首坐了。
季太太吩咐明芝陪二少奶奶去客院,又道晚上还有客,自己要养一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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