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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第1页)

世上有的人就是这样算无遗策,长情的心思一眼望得到底,因此对方的推算几乎十拿九稳。

她回到龙原,东方熹微,长安城中的狂欢也在晨色里悄悄落幕,每一处墙角,每一道河流,到处是灯火燃烧后的余烬。

空气里飘拂着淡淡的芬芳,是蜡油中加入了花精,在清冷的冬日黎明,散出缠绵又清冽的香气。

巍峨的宫殿群,即使薄雾笼罩也气势非凡。

她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那个地方在她眼里是中空的,就像个容器,她躺进去,临空的复道会变成裙上的彩带,飞扬的檐牙会变成她的眉梢。

她一直不太明白,人间设立她这样的神位有什么意义,除了为无数帝王看守千年万代永垂不朽的龙脉,大概就是化作殿宇坚实的脊梁,昂着脑袋接受无尽凄风苦雨的催逼。

摸了摸脸,一口气活了一千年,皮都快糙了。

这么下去不行,得问昭质要盒玉容膏来擦。

一步一步向大宫走去,每近一步身体就变高一丈。

再好看的人顶天立地也会败尽美感,她不愿意让角落里那些眼睛看见,匆匆回去倒头就躺下了。

连绵的房梁屋脊出轻微的吱呀声,每年上元后一天都是这样,这是大宫的宅神在抻筋骨。

承香殿的直棂门后走出个穿明衣的美妇,袒领开得太大了,露出两个白胖的半球。

她媚眼如丝,容光焕,锁骨底下刚画了一朵别致的海棠花,花瓣上的彩墨还没干,拿巴掌大的小扇频摇着,挺胸一喊:“回来啦?”

长情掀起半幅眼皮,嗯了声。

这是长公主李昭质,最近和倭国的遣唐使打得火热,看样子昨夜春风一度,餍足异常。

“殿下在和谁说话?”

门里追出来个俊俏的少年郎,十七八岁模样,生得白净细致,浓眉大眼随波顾盼,凝望昭质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待女皇。

长情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刚过完四十岁生日的长公主,在少年领下的胸肌上摸了一把,笑道:“没谁,是你听错了。

时候差不多了,叫人送你出宫吧,趁着天还没全亮。”

少年脸上显露出失望的神情来,恋恋不舍着:“那今晚澡雪再来拜访殿下。”

长公主说不必,“明日是驸马的忌日,我今晚要抄经,过两天再召见你。”

澡雪黯然应了,一步三回头被内侍送了出去。

前一刻还摇手相送的长公主,转头就吩咐身边的婢女:“入夜把兰台的小郎君带进来,小心些,别叫金吾卫拿住。”

长情忍不住翻白眼,还记得二十五年前的中秋,昭质公主把两只眼睛哭成了桃儿,因为害怕男人,不想成婚,怕人家吃了她。

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当初纯良的兔子已经变成了狼,吃起年轻男子来连骨头都不吐。

昭质知道她又在腹诽,不以为意道:“我都四十了,没几年好光景了。

现在不及时行乐,下去见了我那死鬼驸马,半点丰功伟绩都说不出来。”

长情哼哼了两声,声如震雷,她实在不理解,这种事算什么丰功伟绩。

不过看见刚才的倭国人,就想起渊底的白衣少年来,于是怏怏翻个身,屈起手肘垫在了颊下。

昭质问她怎么了,“一夜未归,必定有艳遇,说出来高兴一下?”

长情说没有,“我去了趟西北隅,遇见了一些人和事。”

昭质向来对他们的世界很好奇,那些灵异玄怪和无上繁华一起,组成了空前强大的盛世。

这盛世因各族共存而欣欣向荣,所以她不排斥,甚至觉得没有妖魅,不成盛唐。

可惜长情这人慢热得很,要想从她口中套出点什么来,得花不少工夫。

“我要听你昨夜的际遇,这回又要我央求你多久才肯说?”

昭质让人搬了张胡榻来,盘着腿,裹着被褥坐下了。

其实长情也想和她商议商议,所以没等她纠缠,便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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