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六年的阅江楼和2017年的阅江楼是完全不同的两栋建筑物,前者在二十年代因年久失修而倒塌,三十年代军阀陈子锟出资重建,六十年代被红卫兵当成四旧拆毁,八十年代初期再次重建,他们登上的是原汁原味的清代砖木建构的临江酒楼,四野开阔,江景尽收眼底,实乃文人雅士饮酒作赋的首选之地。
知府大人身份尊崇,不方便亲自出面,所以安排了府衙的周师爷、林管家,还有皂班的张班头陪客,在座的还有京城来的镖师赵避尘,分宾主落座,小厮倒茶,奉上果脯茶点,先闲聊叙话。
周师爷眼睛毒,先盯着这几位爷的衣服看,这一看不打紧,大吃一惊。
穿越小组的清代服装都是特制版本,用的是极好的苏绣料子,在周师爷眼里,这就是皇宫大内专用的贡品,再看雷猛瓜皮帽上的那块翡翠帽正,水头极足,绿的喜人,周师爷见识有限,自然不懂得这玩意是塑料。
不大工夫,酒菜端上,八个凉,八个热,酒是本地产的琼浆液,周师爷代表知府大人对赵避尘和刘彦直表示了感激之情,端起酒杯敬酒,酒过三巡,气氛渐渐融洽,在周师爷的暗示下,张班头开始劝酒。
张班头每天雷打不动要喝一斤酒,雷猛是军人出身,在部队的时候最流行的就是拼酒,两人一见如故,一坛子白酒顷刻间就喝光了。
周师爷见火候到了,开始套话。
他先问客人们来自何方,雷猛按照预定好的剧本回答是来自南洋爪哇,是贩卖香料珠宝的商人,此番回国是来寻找商机的,不幸老爷半道上出了意外……
“听您口音,好像京师一带人士,怎么千里迢迢跑去南洋做生意?”
周师爷问道。
雷猛信口开河:“我就是北京人,年少时候闯荡四方,乡音不改也是正常的。”
张班头借着酒劲道:“老兄是京城人氏,可曾进过那紫禁城?”
雷猛哈哈大笑:“常去,小时候跟爹娘去玩,长大了自己去玩,带朋友去玩,我自己都不记得去过多少回了。”
周师爷心中巨震,紫禁城那是皇宫大内,可不是一般人说去就去的地方,戒备森严,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得费一番周折才能进去,这人不是吹牛,就是另有隐情。
“那皇帝上朝的金銮宝殿是啥样的?”
张班头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斜着眼睛继续问。
“那不是皇帝上朝的地儿,也不叫金銮殿,那叫太和殿,是皇家举行典礼仪式的地方,平常皇帝在乾清门上朝,叫御门听政,要么就在乾清宫、养心殿召见大臣们,乾清门外两排小房子,那是军机处……”
雷猛得意洋洋的介绍道,他确实经常去故宫游览,都快赶得上专业导游了。
张班头听的五迷三道,不知真假,那边周师爷已经震惊的腿都在颤抖了,对皇宫大内如此了解,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刘彦直用脚碰了碰雷猛,示意他别胡咧咧。
这个细节被周师爷看到,更添疑惑。
雷猛被刘彦直提醒了一下,不再吹牛炫耀,老老实实扮演南洋客商,以21世纪人的开阔眼界和见识,忽悠这些一百多年前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什么一分钟发射六百发子弹的快抢,能在海底行走的铁壳船,能上天的铁飞机,把众人侃的一愣一愣的。
一直一言不发的赵避尘忽然发话:“刘兄,敢问师承何处?”
刘彦直微笑道:“自学成才,无他,唯手快尔,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赵避尘念叨着这几句话,又道:“刘兄兵刃可否借在下一观。”
刘彦直解下腰间佩刀,双手奉上,赵避尘接了刀,先欣赏刀装,鲨鱼皮鞘,纯铜刀装,造型精美,刀柄上缠着红色的丝线,按下绷簧,缓缓抽出一截刀刃来,吞口是龙嘴造型,刀身雪亮狭长。
赵避尘离席,抽出长刀,用左手拍了一下持刀的右手,刀刃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采用新型钢材古法打造多层折叠花纹钢的刀身弹性极佳,锋利无比,吹毛可断。
“好刀!”
赵避尘赞道,他是武痴,尤喜收藏神兵利器,这种宝刀他不是没见过,早年乾隆爷花费巨资耗时十余年打造了十柄宝刀,除了刀装上多了些金银宝石,就兵器本身而言,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酒宴过后,醉醺醺的客人们回客栈休息去了,周师爷问赵避尘:“赵爷,依你看,这几个人什么来历?”
赵避尘摇头:“不好说,但是刀可能是内务府监造的。”
所有人都离开天字号包间之后,一扇屏风搬开,坐在后面的是便装打扮的林怀远,小圆桌上摆着酒菜,自斟自饮已经多时。
“大人,您看……”
周师爷道。
“京师口音,不卑不亢,身怀绝技,携带重金,应该是宗室贵戚子弟。”
林怀远道,刚才他透过屏风上的缝隙看见了那几个人,一个个细皮嫩肉,五官周正,但又不是那种提笼挂鸟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眉宇间英气勃勃,应是行伍中人。
宗室子弟,行伍中人,熟悉大内宫禁地形,连御门听政和军机处的位置都知道,大清朝那么多的官员,可不是每个人都进过紫禁城的,林怀远活这么大,也就说十几年前去过一次,这几个家伙对皇宫如此熟悉,综合上面的结论,真相呼之欲出。
那个虬髯客,应该是御前侍卫级别,那个姓刘的小白脸,至少是个乾清门侍卫,剩下那个姓郭的,最低也是个蓝翎侍卫。
那么这些大内侍卫带着的“老爷”
究竟是何等人物?林怀远不敢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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