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呢?他不敢沿着这个题目想下去了,忙又从另一头想,在河堤上杨馝将比自己大着三品的朱甫祥拉下水,还有数百名民伕为保护杨馝而表现出的那种汹汹气势,使他真正领悟了“圣意”
。
魏东亭被迎面吹来的冷风袭得打了一个寒噤,他挺了挺身子,想吁一口气,又憋了回去,只当作什么也没想一样目视前方。
“国士尽忠是不应计较宠辱进退的。”
仿佛是在回答魏东亭的疑问,康熙忽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但为人主的,也当体念忠良的臣子——伍先生现在不知怎样了?他在外头讲学很辛苦,也甚见成效,今年山东、安徽来京应试的举人比往年大增,不能说没有他的功劳。
前头他几次给明珠的信都转给朕了,昨日又上了奏折,实在是身在江湖、心悬魏阙啊!
只如今他在哪里呢?”
“啊——哦!”
魏东亭开始吓了一跳,后来才听清是说伍次友,忙赔笑道:“皇上已派明珠大人前去寻访,不日之内,伍先生定可到京。”
康熙对伍次友的担心并不多余,愈来愈大的危险正在靠近伍次友,而这个饱学多才、风流儒雅而缺少世故阅历的帝师还一点也不知道。
在郑州乌龙镇伍次友与明珠一起请天子剑诛杀了西选官郑应龙兄弟,二人便分手了。
伍次友带着两个从人沿黄河故道东下,一路冬景萧索,放眼一望满目凄凉,野蒿荒草、枯杨残柳在沙滩上稀稀落落,被风吹得东摇西摆。
伍次友放马慢行,想到韶华易逝,美人迟暮,盛年不再,不禁感慨万千。
但他并不气馁。
他知道,自己的“赐金还山”
和李白是大不相同的。
唐玄宗骨子里是把李白视为帮闲文人、取乐玩物;而康熙却真心把他当作知音良友。
他知道康熙的心思,是想请他以在野文人的地位帮朝廷收揽一批汉族文士,不要让这批人滑到吴三桂那边。
康熙曾多次向他透露,尚有再行起用的意思。
但是伍次友对做官一点意兴也没有了,是因为官场中龌龊的构陷、腻人的奉迎、捉摸不定的沉浮,还有与苏麻喇姑出人意外的婚变,他自己也说不清。
但自己既然有幸做了当今天子的启蒙师傅,便有责任帮扶学生做一个万世留名的英主。
为此,他要在江湖上为康熙物色一批人才,以便协助康熙治国安民,创建大业。
自从在安庆遇到进京赶考的李光地以后,他知道父亲身体康健,便更加坚定了这一决心。
伍次友与李光地的相遇完全是一次偶合。
伍次友由山东到安徽,先在凤阳府淮西书院讲了一个月的学,便又乘船来到安庆府,却不愿再以去职的翰林院侍讲身份露面了。
他是一个落拓疏放惯了的人,懒于应酬,苦于拘束,所以到安庆后便没有再与官府交往,自找了一处靠实的百年老店“迎风阁”
住下。
他哪里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在受到朝廷严密的关注!
住下的第三日,天气骤然变冷。
伍次友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奇寒难当,看看窗纸明亮,还以为自己睡过了头。
哪知道刚刚推开窗户,便有一股寒风卷着雪团扑面袭来,灌得他一脖子白雪。
他不禁又惊又喜,忙从包裹中取出康熙赐的那件狐裘披上,兴冲冲走下楼来,向店主人说道:“今日这场好雪,怕是今春最后一次了。
我想包下阁上西边那间,那里临河景致好,可以独酌观雪。
我愿多出钱!”
“爷来迟一步,西阁房已上了客。”
伙计在一旁满面赔笑道,“不过爷也别懊恼,西阁那么大,各人玩各人的,两不相干,上头总共才七八位,又都是文人,正好吟诗说话儿,小的不再接客人就罢了。”
伍次友无奈,只好如此。
待他登上楼阁,果见西阁已有了八个人,却分为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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